李靨急急的將蒙眼的紅綢子拉起來,正對上沈璧嚴一張清俊的麵龐和微有窘迫的眸光。
“翁主可有傷到?舍妹混鬧過了頭,在下替她給您賠罪。”
遠處沈璧佳領著一眾小丫鬟早已跑的沒了影兒,甚至連李靨的貼身丫鬟百靈也一齊消失了個幹淨。
偌大的棲霞幻影閣瞬間便悄無人聲,李靨仍舊與沈璧嚴臉貼臉的站著,一瞬間便羞紅了雙頰,攥著那蒙眼睛的紅綢子,隻覺得喉間幹澀,想替沈璧佳辯解一二,斟酌了半晌,輕聲道:“璧佳妹子不是不知分寸……”
沈璧嚴見李靨已站穩當了,便垂下手臂,居高臨下的將她望著:“若不是她不知分寸,那便是您同她說了什麼,她才敢這般放肆,在下如此猜測,還請翁主賜教。”
從接到永安翁主的拜師帖子,到李靨南下客居沈府至今,已經足月,沈家四通八達的消息網陸陸續續傳來的零碎片段湊在一起,沈璧嚴已將南陵王爺如此冒險費心的將掌上明珠送到姑蘇的緣由猜出了八九成。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先前看不透李靨此行背後的目的,沈璧嚴揣摩南陵王怕是意圖對沈家不利,自然是處處謹小慎微。
然而這一個月來,沈家下屬陸陸續續傳回來的消息就如同拚圖一般,一塊塊拚湊起來,今兒個下午見了那姓唐的,最後一片拚圖拚湊完整,此時此刻的沈璧嚴,已經沒了在這個頗有幾分城府的永安翁主麵前故作謙恭的耐性。
沈家不過是江湖草莽,盤踞江南之地,唯願一方百姓安好,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也絕不想去插手插手皇權內廷的爭鬥,當今聖上和南陵王兄弟同心,表麵上雖是四海升平,然而暗流湧動之間這天家兄弟行的這一招險棋,憑白將沈家數代基業牽扯其中,真真是逼得沈璧嚴進退維穀。
李靨敏感的意識到沈璧嚴今日的不同,他不在是一副謹慎謙恭恪守禮數的樣子,也不同於遊山歸程時說起自家妹子趣事時的親切和順,今夜的他,雖然依舊溫文爾雅,卻有種蕭索的味道,叫李靨一時間有些倉皇。
因為靠的太近,這高大的人影叫人覺著頗為壓抑,李靨下意識的挽了挽披帛,不自覺的便提裙退了一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屏息凝神,好半晌才找回平日裏那個行事說話滴水不漏的自己,深吸一口氣,彎了紅唇,鎮靜開腔:“沈公子玩笑了,璧佳妹子的小廚房今日煨製的銀耳蓮子羹,亦送去淨植堂一盅,公子可嚐過了?”
皇宮大內行走多年,李靨回話的功夫早已出神入化,遇上不想回答不能回答的問題,避重就輕,說些家長裏短,最能化解麻煩。
眼看著永安翁主一雙鳳目之中不安的神色一閃而過,片刻之後便又換上了平日裏優雅持重的神氣,開口便是不鹹不淡的一句閑話,沈璧嚴不得不在心裏對這個小女子更多了幾分佩服。
論起這嘴上的功夫,這個永安翁主比那個平日裏滿口胡言的“撒謊精”沈璧佳不知高出了多少個段位。
雖然沈璧佳的胡言亂語可謂是張口就來,卻萬萬比不上李靨這一招不動聲色的避重就輕。到底是天家女兒,不可與這江湖草莽人家的妖精小姐同日而語。沈璧嚴在心裏歎服一聲,不動聲色的又上前半步,二人之間將將拉開的距離又化作了無形。
“且容在下揣度,是不是有人對舍妹說了些戲文話本兒裏頭的才子佳人橋段,哄的那傻丫頭巴心巴肝兒的想要做一回紅娘?”
二人之距不過一尺,那濃重的壓迫感如夜風般陣陣襲來,此刻的沈璧嚴未帶佩劍,隻是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將李靨罩在自己的影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