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龍沈二人一路快馬加鞭,不日便到了巴蜀境內,行至靜心穀附近的鎮子,已是傍晚時分,二人住了店,要了些吃食,準備明日一早就起程進山。
到了第二日,日頭還沒完全升起來,二人便摸黑上路了。
沈璧嚴憑著年少時隨師父進山的記憶,將兩人的坐騎留在客棧,二人皆換了騾子騎著。騾蹄打在清晨的石板街上,像是某種古時的樂器,扣扣的聲響在薄霧中漸漸傳遠去了。
一入山門,便見山中之道曲折逶迤至極,皆是又險又窄的小路,果真難行。隨著日頭漸高,路旁的樹間草中,漸漸響起些蟲鳴鳥叫之聲,晨霧減散,山間美景盡在眼前。
望著眼前美景,龍天肇薄唇一彎,“沈兄啊,沈家果然不愧是江南名門,養出了令妹的好眼光,她惹得我們心焦上火,自己卻躲到這人間仙境來了。”
“哼!”沈璧嚴回應他一個鼻音,“等找到她,我綁也要把她綁到鄴城,你們一入洞房,我們沈家的這妖精可就歸你管了,看你到時候有沒有這樣的好心情說這些風涼話。”他這個妖精妹妹,除過生的一副嬌柔動人的好皮囊外,再沒有一點女兒家該有的樣子,他原本就擔心,就算沒有沈笑書那句”豪言壯語“,這妖精也嫁不出去,龍天肇看似精明,卻非要娶那妖精為妻,沈璧嚴隻覺得想想都替他頭疼。
“好極好極!”龍天肇撫掌大笑,身子隨著那驢子的步子一搖三晃,顯出悠哉愜意之態,“愚弟倒是很樂意做著收妖之人呢!”
二人又行了一陣,忽見山路一轉,全然被山體和樹木擋住了。二人隻得下了騾子,徒步轉過這個險彎,哪知一轉過彎去,走在前頭的沈璧嚴就大叫起來:
“沈強!”
原來過了這急彎,便是一節八十來仗的直路,路的那頭,一人一騎,正是準備出山區采買些油鹽布匹的沈強。
沈強沒料到此時會在這裏與自家少主狹路相逢,按照二小姐本來的算計,沈強這次買了東西回來,就與百靈打道回府,等沈璧嚴尋到此處,也不至於出賣了少夫人,哪知道龍沈二人比她預想的要早到幾日,這才會偶遇在這狹窄的山路上。
此刻沈強知道自己已經暴露,想要隱瞞已是妄想,隻有快快回去給二小姐報個信才是正經,無奈山路險窄,一時間騾子又無法挑頭回去,眼睜睜看自家的少主子和姑爺走到眼前,隻得下了驢子,躬身一揖。
“你小子現在厲害了啊!”沈璧嚴盯著沈強,氣惱至極,急行幾步,逼到沈強眼前,“都學會欺上瞞下了!”
沈強自幼便在沈家長大,與沈璧嚴算得上是自幼為伴,聽了沈璧嚴的氣話,也不惱,隻笑道:“那也是二小姐和少夫人調教的好!”
“嫂夫人果真是幕後高人啊!”龍天肇也下了騾子跟了上來,看著這一對主仆鬥氣,麵上竟有些幸災樂禍的神色。
沈強看向龍天肇,又是一揖,“姑爺這話可就錯了,大主意都是您那未過門的好妻子自己想出來的,我家少夫人不過是幫著她打點打點罷了!”
沈璧嚴不再言語,鐵青著一張臉,牽著騾子往前行,龍天肇緊隨其後,一臉唯恐天下不亂的沈強跟在最後。
璧嘉這妖女似乎天生就有這樣的魔力,與她相處久了的人,自然都會被她那唯恐天下無亂的性子所傳染,此刻的沈強,正盼著靜心穀內會上演一出好戲。
………………………………………………………………………………………………………
陰暗的溶洞裏,石壁上掛著八隻火把,一塊巨大的鍾乳石被打磨成了光滑的台麵,映著火把搖曳的火光。不時滴答的水聲從四周傳來,襯得這洞中七分妖氣,三分人氣。
這鍾乳石打造的圓台正中,鋪著一塊由數十隻狐狸皮毛縫製成的毯子,毯子上,一個青衣女子盤腿而坐,及腰的長發散落在纖細的身子周圍,台麵反射的光線照的這女子臉色煞白,嘴唇血紅,一副地道的妖精模樣。
這就是璧嘉堅決逃婚的原因——
自幼的不同於常人的燥熱體質讓璧嘉擁有過人的精力和記憶力,每日隻需小睡二三個時辰便精力充沛,學任何東西都一點就通,稍加練習,就能有精進。
要說沈璧嚴的文武雙全全憑自小的勤學苦練,那麼沈璧嘉的琴棋書畫、武功用毒,卻幾乎都是在半玩半學間達到了常人數十載苦修才有的高度。
曲徑之當年受沈笑書之托為璧嘉調理身子的時候就發現了璧嘉精力過人的秘密,所以隻是每年帶璧嘉來這溶洞中度夏來壓製她體內的熱毒,使其不至傷及髒腑,而並不曾真正用些大寒的藥材來化解這熱毒。
時至今日,早已精通毒理的璧嘉當然明白,一旦經過了洞房花燭之夜,這陰陽調和之舉勢必激起自己體內陰潤之氣。換而言之,璧嘉打娘胎裏帶來一股陽盛之勢是讓她勝過尋常女子的資本,一旦她從女孩變成女人,那麼女性屬陰的特質勢必占得上風,這股陽盛之勢一旦被中和,璧嘉這凡事一點就通、過目不忘的能耐隻怕就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