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荊門——江陵,光州——黃州——興國軍,建康——溧陽——宜興——常州,洛兒拿筆在地圖上畫出這三條路線,不禁長長地歎了口氣,僅僅江南的這三路金軍,已讓人不堪其擾,更何況還有關陝戰場久持不下。而朝中目前的形勢,依照規矩,朱勝非自請罷相,呂頤浩拜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劉光世為禦營副使,韓世忠、張俊為禦營左、右軍都統製,而張浚亦是知樞密院事,官職不再升,唯有以賞賜補償。
忽聞內監通傳呂頤浩與張浚到,洛兒忙命快請。張浚是個十分年輕的官員,三十歲左右年紀,舉止很有儀態,行禮畢,洛兒並未客套,而是直接將地圖遞給兩人。張浚估計是早就心裏有數,略略打眼一看,便道:“金軍看起來勢大,咱們的形勢也未必就太糟。”洛兒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願聞其詳。”
張浚指著圖上的湖州道:“韓將軍昨夜已到湖州,亦分兵駐守安吉,韓將軍所率之部能征善戰,且金軍並無糧草供給,隻靠邊打邊搶,我大宋百姓必不會束手待斃,縱然金人得了許多地方,反而會成為拖累。”
“張相所言不差,”呂頤浩微微頷首,他略一停頓,“不過,今年遭了災,收成隻有往年一半,這仗不能久拖不下。”洛兒亦是點頭,她連夜翻看了財政記錄,之前趙構又是選美又是修整宮室,花了不少錢,兼之後宮用度雖說是節儉,卻仍舊花費龐大。
至於兵力麼,張俊被派往江陵一帶抵禦敵兵,給李綱的起複詔書已然下發,命他在鄂州就地阻攔金兵。劉光世駐守京師,倒也算得上周全,隻是,她總覺得漏掉了什麼,目光逡巡於地圖之上,呂、張二人頗為疑惑,顯見得洛兒在思考,因此並不說話。
良久,洛兒臉色一變:“不好!”呂頤浩、張浚亦是一驚,洛兒詳解道:“孤從汴京來時,曾由此處經過。”她手指在廣德軍與安吉兩地之間,回頭向侍立在殿門的初夏道:“宣劉光世。”洛兒說完方才回頭對呂張二人歉然:“失禮了。”
劉光世很快來到,欲要行禮,洛兒忙道:“免了,近前講話。”她凝眉問道:“劉將軍,兩山之間直壁夾道,地勢險要,若你來守,需要多少人?”劉光世略一思索:“臣要知道敵兵有多少,察看地勢後方能斷定。”
洛兒讚賞一笑,對三人道:“廣德軍與安吉之間有個獨鬆嶺,如孤方才所言,乃易守難攻之地,”頓一頓,神色頗為不快:“卻無一兵一卒駐守,韓將軍所部雖是善戰,卻要將主力放在宜興與常州一帶,因此分不出更多兵力。”洛兒又向著劉光世道:“孤命你部分兵前去打個接應,暫且聽韓世忠節製,你可願意?”
“臣亦到過獨鬆嶺,確如長主所言,易守難攻,不過長主放心,臣手下有一猛將王德,這便命他率五千兵馬,歸韓將軍節製,除非金人肋生雙翼,否則決計過不來。”洛兒點頭表示讚賞,心裏卻想,果然劉光世膽怯畏戰,隻依靠手下將領,自己雖有謀斷,卻不敢上陣衝鋒。
洛兒自思並沒有軍事上的才能,便將軍政交給張浚措置,政務由呂頤浩主持,自己則日日研究錢糧問題。一連兩個月過去,從折子中接連敗退的消息占了大部分漸漸變得捷報多起來,總算讓人稍稍覺得振奮。
隨著寒冬到來,太後的病勢也愈加嚴重,鎮日咳得厲害,洛兒憂心不已,日日請安時隻揀寬心的消息告訴,太後和然微笑:“也不必都揀著好的說,母後什麼事沒經曆過,難道真老到連這點事都經不住了麼?”洛兒隻好實話實說道:“別的還好說,唯是錢糧一項,今年收成少了一半,加上以往積蓄,也不過是能支持到開春罷了。”
太後輕輕地咳了兩聲,洛兒忙端了雪梨燕窩送至太後唇邊:“雪梨燕窩最是下火,母後多吃些。”太後擺擺手推到一邊,歎氣:“如今正逢國難,宮內卻如此奢侈,豈是母後所該為?”洛兒婉然而笑:“要說儉省,也不在這碗燕窩上頭,若讓母後連碗燕窩都吃不起,洛兒真要慚愧死了。”
太後鑾駕駐守臨安不肯南遷,再加上洛兒在朝上說道:“靖康年間的舊事,想必人人刻骨銘心,今日境地與當年無二!若有人想走議和的路子,那才是亡國之禍就在眼前,我大宋唯一出路,便是背水一戰!唯有戰勝金兵,才能生;若敗了,”她決然一笑,“孤便也殉國了罷!”這一番舉動大大鼓舞了士氣民心,更有張浚等人一力主戰,朝中議和的勢頭便大大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