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 知心(1 / 2)

夜色漸漸暗下來,一鉤新月掛在天空,黯淡的光暈將遠處的樹枝映成了一片黑乎乎的影子,湖麵波光粼粼,一陣風來泛起陣陣漣漪,水波晃動,連著水裏的月亮也如夢似幻。難道,她與他的緣分,竟也如這鏡花水月一般麼?

一到夜裏,宮中各處都點了明晃晃的燈,明滅閃爍,如同洛兒此刻的心境,不知不覺已經來到眉眉的宮門前,她擺擺手,道:“你們都在外麵候著,我進去瞧瞧太妃。”眉眉的宮中並不像其他宮殿燃著明晃晃的宮燈,隻有寢殿還燒著兩支如兒臂粗的蠟燭,趙旉已經睡熟,被奶娘抱了下去。

眉眉穿了月白的寢衣,在窗前燈下盤膝而坐,手執棋子,在方寸之間擺開陣營,自得其樂,神態安閑適意。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見是洛兒,麵上浮出一個微笑。洛兒方才一直忍著眼淚,此刻卻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下來,眉眉嚇了一跳,起身拉住她,急問:“怎麼了?”洛兒益發委屈,眼淚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難言,眉眉追問了幾聲,見她隻顧著哭,便不再問,遞過一塊絹子來:“來,坐下哭。”

洛兒接過來,邊拭淚邊哭,眼淚掉個不停,待哭得差不多了,眉眉遞過半盞溫茶:“我剛喝了一半,這會子也不便將丫頭們叫起來,你湊合著喝罷。”洛兒眼睛紅得像隻兔子,絞著衣襟:“你怎麼不問問為什麼?”眉眉簡直要翻白眼,剛剛問了好幾遍,你倒是吱一聲啊,仔細瞧了瞧洛兒神色,是六分傷心七分氣惱八分委屈,不等她開口,自家先輕輕歎了口氣:“吵架了吧?”

她一提起,洛兒益發生氣,眼淚又湧上來,將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與眉眉聽,末了氣道:“你評評,到底是誰的錯?”眉眉捏著一枚玉石棋子在手指尖上轉來轉去,隨著洛兒的訴說,臉色沉得能結成冰,聽到最後,一掌拍在紫檀木的桌子上,到底還是顧忌著夜裏不好吵到旁人,用力不大,聲音卻是氣抑難平:“好他個嶽鵬舉,竟這樣欺負人!你這一年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鬼門關上走兩三個來回才有命見他,他一見到你,沒別的貼心話,問也不問你這一年來是什麼光景,倒先派了一篇不是給你!”

洛兒一開始仍舊是生氣,臉色十分之不好看,隻聽著眉眉便派他的不是,聽到最後,雖然冷著臉,口氣卻軟下來:“他一見到我的時候就問過了。”

“不光是這個,你處處體貼,為他著想,可他呢,除了國事戰事,可曾把你放在心上一時半刻?”眉眉提起這個,更是怒火萬丈。

“他雖戎馬倥傯,卻也不是那等無情之人。”洛兒想起嶽飛待她的種種好處,心不由得軟了。

“好,就算這篇揭過。但那件事不是你一個人做的,他怎的問也不問清楚?為個不相幹的仇人與你生分?”眉眉依舊怒氣難消。

洛兒愣了一下,心頭溫澀:“是我先承認的,不能把你們都說出來。而且,他,”她幹澀的眼眶又微微濕潤,“他說的沒錯,那人是君主,代表著朝廷,官員們本就不是一心,當日若有個萬一,亡國之禍就在眼前,必使百姓流離失所,,又不知有多少家庭被拆散……”

眉眉聽著她檢討自己的錯誤,終是深深地歎口氣,打斷道:“洛洛,你聰明一世,怎地這個時候糊塗了?”洛兒愕然地看著她:“我怎麼糊塗了,他那個人,就是個隻知道國事戰事的木頭疙瘩!”眉眉抿唇一笑:“你真以為他生氣隻為這個麼?”洛兒疑惑地搖頭:“難道還有旁的?”眉眉解說道:“他對朝廷的心怎麼樣咱們就不說了,明擺著地事。但是他對你的心也不差毫分哪!你既知道當日千鈞一發的凶險,就該知道若有個萬一,這亡國的罵名,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擔得起的。”

洛兒愣愣地聽著她繼續說道:“第二,他跟咱們是不一樣的人,咱們讀的是什麼書,接受的是什麼教育,他決不會認為弑君是對的,哪怕這個君主真的很壞很不合格,頂了天能起廢立的心就算是好的。第三,他在心裏早已視你為妻子,所以,他的想法隻會是,你做的跟他做的沒甚麼分別。第四,也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這一大半氣,不是因為你做下那件事,而是因為待他的情分為他雪恨才做下的,你想想,嶽飛這樣的一個人,認識到這一切的起因是他,又該是怎樣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