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臉色大變,好似聽見什麼不得了的話語,“她瘋了嗎?就因為死了一個丫鬟?”
趙容顯輕輕地掃了他一眼,那一眼帶了莫名的森冷。
顧硯頓了一下。
“丫鬟的命便不是命了?”他語氣裏帶了濃烈的嘲諷,一字一句說出來都好像削進骨子裏頭一樣疼痛。
顧硯陡然就想起很久遠以前的那件事,心口瞬間如擠滿了水的棉花,沉到幾乎要透不過氣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時日遠去,他們都以為這件事沉澱了下去,慢慢地會被風霜撫平和遺忘。
但不是的。
起碼他知道對趙容顯而言不是。
“王爺。”顧硯的語氣變得小心了起來,“我不過覺得她一個商女,想以一己之力跟聶氏和顧瀾身後的勢力抗衡,有些異想天開罷了。”
且不說聶氏後頭代表的東西,就說顧瀾,她好歹也是二房的嫡女,掛著的是順昌侯府的頭銜,真到了那麼一天,顧硯為了順昌侯府的名譽被逼要站到蘇向晚的對立麵,他是沒辦法手軟的。
哪怕他同樣厭惡顧瀾。
“她不自量力是她的事。”趙容顯淡道。
顧硯不清楚趙容顯的態度,是以問道:“王爺可是要我阻止她?”
畢竟阻止蘇向晚,也是為了她好,真跟聶氏和顧瀾對上,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條。
顧硯覺得蘇向晚先前幫過趙容顯,所以趙容顯肯定也不想看她眼睜睜地去送死,那麼阻止她也是最合適的法子。
趙容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阻止得了嗎?”
顧硯訕訕地不敢說話了,對於一個被誆騙了三次的人而言,他的確應該被鄙夷。
“她若是能拉下聶氏,於我而言也是好事。”趙容顯微眯起眼來,輕聲開口。
顧硯熟悉他這個樣子,每逢他心裏頭有了什麼算計,就會露出這樣的眼神,像看重了獵物的狼,蠢蠢欲動,又夾雜了冷硬的血腥味。
“那王爺是要幫她?”顧硯驚訝地開口。
趙容顯手指摸著杯沿,細細摩挲著,好半天才道:“不幫。”
“啊?”顧硯都要急死了,“那眼睜睜看著?”
又不阻止,又不幫忙,那要他去做什麼?
“你看著陸君庭,蘇向晚眼下一定會找他幫忙,你不要讓他插手此事。”趙容顯吩咐道。
顧硯驚疑不定地看了趙容顯一眼。
不幫蘇向晚,也不讓別人幫她,又不攔著她,這是要看著蘇向晚去送死啊?
蘇向晚什麼時候又把他得罪了?
“王爺,屬下愚鈍,不清楚王爺的意思,這難道真要看著蘇向晚去送死?”顧硯雖說被她套了話,心裏也煩她,但一碼歸一碼,也不覺得蘇向晚該死。
趙容顯閉了閉眼,似乎有些不耐煩顧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著,可他知道不說得清清楚楚,顧硯這事可能就辦不好。
顧硯是古板的武將,並不是謀臣,讓他做謀臣的事,是難為他了。
趙容顯覺得頭疼。
“她無比惜命,孤立無援之時,自會求到本王麵前來。”趙容顯一字一句地同他解釋。
這回顧硯就清楚了。
原來不是不幫,而是有條件的幫。
顧硯心思倒是簡單,他直接就道:“王爺若是不想讓陸君庭插手此事,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直接找蘇向晚開誠布公地談一下條件,她也不用找旁人,我們也不必大費周章從中作梗,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嘛……”
趙容顯終於忍無可忍地喝道:“閉嘴。”
顧硯忙不迭收了聲。
“你……”趙容顯掃了他一眼,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是道:“你的舌頭是真不想要了!”
顧硯咽了咽口水,終於是不敢再出聲了。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下了一大個早上的雨,總算有些消停的跡象。
陽光焉焉地地透過雲層灑下來,若有似無,好像下一秒就要被烏雲重新蓋住一樣。
空氣裏都是雨水和著泥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