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瑤出事了。
她在城中一座人來人往的客棧之中,從二樓的露台邊上摔了下來。
快馬一路飛馳而回。
蔣流翻身下馬,一把丟下韁繩,迎接的下人手上措手不及,手忙腳亂了一下子,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哪裏還有蔣流的影子。
——大少爺回京多時了,雖說不上沉穩有加,但風度儀態是刻在骨子裏的,鮮少有這樣匆忙緊張的模樣。
牽馬的小廝不明所以,一邊牽著馬,另一邊忍不住提心吊膽。
蔣國公府裏頭一向太平,能出的事,都不會是小事。
何況今日這出的,是蔣大小姐的事。
郝美人跪在院子裏。
烈日灼灼,她本來還病著,這會麵色更蒼白了。
她一身素色,整個人單薄得好像被風吹一下就要倒了一樣。
蔣流一進院子裏,看到就是這樣的景象。
見他來了,院子裏的人紛紛低頭行禮。
“大少爺……”
郝美人聽見聲音,回頭看過去,話還沒說,眼淚就出來了。
“大人……”她開口喚了一聲。
蔣流上前看了看,眉頭也不自覺地凝了起來。
他麵色沉得嚇人,一時間沒有開口。
這在外人眼裏,倒像是心疼極了的模樣。
“我……”郝美人才說一個,蔣流就接過去了,“不必多言,我都知曉。”
她聽蔣流這麼說,就抹了抹眼淚。
“大人,我沒事的……”
“她當然沒事。”這回打斷她話的人,是蔣夫人。
她從屋裏走出來,眼角不自覺地染上幾分戾氣。
蔣流安慰郝美人的模樣,更是刺得她心肝疼。
“母親。”蔣流連忙走上前去。
蔣夫人即便怒極,也沒有失態,她對蔣流道:“你若還叫我一聲母親,今日的事,便得依我的意思來辦。”
蔣流看了看郝美人,沒有馬上反駁,隻是道:“瑤瑤如何了?”
蔣夫人語氣裏難以克製的心疼:“好在隻是受了些驚嚇,並沒有受傷。”
她說到這裏,又頓住了。
蔣夫人擔心的,不止這個。
蔣流看向裏屋:“今日她從客棧樓上摔落一事,著實蹊蹺,孩兒想問問清楚……”
蔣夫人原本還不想對蔣流生氣,這會也忍不住氣憤道:“有何好問?還有什麼蹊蹺,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幫這個女人開脫不成?”
蔣流態度依然恭敬:“我並非幫她開脫,隻是恐防有人設計,教母親受了蒙蔽,這事情並不是麵上看的簡單。”
“當然不簡單。”蔣夫人看著郝美人,“她先是找了一隻死老鼠丟在院裏,借著生病之事,大作文章,冤枉瑤瑤,就是想讓你幫她出頭,讓我看清楚,你在護著她。”
蔣流愣了一下。
“那隻死老鼠……”
“當然是她自導自演的苦肉戲,你妹妹雖然任性,有時候也糊塗,但絕對不會用這種手段對付她。”蔣夫人說著還是很氣:“她平生最怕老鼠,哪怕是死的,也不可能帶到國公府裏麵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原本這樣來路不明的女人,是不可能進國公府的,可母親想著你的確喜歡,又恐防放在外頭生事,這才將她接進來教導規矩,國公府又不是什麼小門小戶,她學規矩自然是要吃些苦頭,可這也是對她好,你看這府裏頭哪個人不是捱過苦來的,可她心中不滿,覺得我是針對她,這也就罷了,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對瑤瑤下手。”
蔣流很快想清楚了裏頭的彎彎繞繞。
郝美人在死老鼠的事情上,是遭了設計。
她也當真是太不小心了。
當然,這件事蔣流也有責任。
他也覺得蔣瑤會做出這樣的事,不然不會幫郝美人出頭。
“母親,這……或許是誤會。”
蔣流在朝堂上,能對著軍機大事高談闊論,說個清清楚楚,這會對著這樣的事,卻是詞窮了。
說放死老鼠的是另有其人,郝美人是被陷害嗎?
這明顯聽起來更像開脫之詞,別說他也沒有有力的證據,再者,郝美人冤枉蔣瑤,讓他出頭,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也無法否認。
最麻煩的是,對著蔣夫人,他哪怕有一百個道理也是說不清的。
最可笑的是他從來沒擔憂過自己的母親,覺得她聰明睿智,不會輕易被蒙蔽,卻忽略了她在蔣瑤的事情上,從來沒有道理。
“誤會?”蔣夫人冷笑一聲:“你是不是還要說她是被人陷害的?”
她走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郝美人:“她為何趕去客棧偷偷與人見麵,分明是心中有鬼。”
郝美人剛才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現在說著,語氣更多的是無力:“夫人,我已經說了多次,隻是你不相信,我去客棧,是因為我查到在院子裏放死老鼠的那個奴才就在那裏,我怕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