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晚但笑不語。
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不管是不是被別人利用,也不管自己吃了多少虧,都還能一直用最大的善意看待這個世界。
安繼揚便是這種人。
他能保持心裏頭這份熱忱,其實都是因為有人幫他把那些陰暗都擋住了。
安世英見了他,顯然火氣就按不住了。
“你多大的臉,你去幫?你拿什麼幫我問你?”
安繼揚理直氣壯地站著:“大不了我賠了這條性命,起碼我死得其所,要是讓我袖手旁觀,窩窩囊囊地躲起來當膽小鬼,我就不配姓安。”
安世英騰地一下站起來:“你本來也就不姓安。”
火藥味一下子濃厚。
安繼揚愣了愣,忽然就靜了。
蘇向晚本來以為他是難過了,沒想到他再開口,語氣裏卻一點都沒有在意:“那你現在又憑什麼罵我?你又不是我親爹。”
“……”
好吧,多慮了。
她再看魏知遠,發現他也是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瞬間就覺得空氣中的火藥味,一下子就泯滅得無影無蹤了。
接下來的戰場,無疑就交給了安繼揚。
蘇向晚看他鬧了一通,雖然結果不歡而散,但她知道,這件事最終一定會按照她想的方向去發展,也就不再多費唇舌了。
魏知遠走的時候,蘇向晚起身送他。
天空暗沉得很,看不見一點星光。
月亮依然不露麵,被擋在了黑壓壓的雲層後頭。
大抵因此,路旁的燈籠,顯得比往常還要亮一些。
沉默地走了大半路,魏知遠忽然就道:“你有什麼話要說,不妨直言。”
分明也不是對他客氣的性子,送什麼客。
他也愣是沒想清楚,魏氏溫婉有加,蘇府那種翻過來砸不出兩點水花的門第,哪裏能教出她這樣的人精來。
蘇向晚就等他開口。
她想了想,直接就道:“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說服趙容顯的?”
拿她要挾,是其中一點。
但蘇向晚覺得,魏知遠還有所保留。
他的心思,像洋蔥一樣,一層又一層。
隻要耐心剝下去,就會發現,還有一層。
她也不知道自己剝到了第幾層,隻是以自己對趙容顯的了解,蘇向晚覺得魏知遠還有所保留。
當初是他先找上趙容顯的,至於怎麼談的,談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安家信任他,也隻在乎結果,橫豎兩家都是捆在一起的螞蚱,還一捆了這麼多年,早就是利益共同體了。
但蘇向晚不是。
她需要一個清晰的答案。
這很重要。
魏知遠腳步不停,說著話,卻像是笑她:“不過是各取所需。”
有風拂來,微弱地,輕輕地搖了搖綻開的花朵,花瓣顫巍巍地抖了一下,不一會兒,又恢複了平靜,隻在人心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陰冷斑駁的石壁上,有暗光拉長的影子。
隨著燭火一顫一顫地,那影子也隨之變得扭曲而模糊。
大門口傳來“叮哩當啷”扯動鎖鏈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沉重有力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趙容顯也不抬眼,隻端正地席地而坐。
三三兩兩的琉璃燈籠由宮人提著走在前頭,一下子就把四處照得極為光亮。
看管的衙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很快,來人就走到了關押著趙容顯的獄門之前。
“打開。”他冷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