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音徐徐飄出，手中那一灣江碧般閃爍的劍光陡然滑出，如一條出水騰雲的蛟龍，隨著墜落於地的枯葉瞬間飛旋起舞，一串曼妙翩躚的舞步於半空中織出，劍鋒一閃的刹那，滿目秋色驟然蓬起一碧清輝，光華未消，那青光閃閃的劍刃已快速且溫柔的纏向苻琳的脖頸。
苻琳的眸光倏爾緊縮，仗著平日矯捷的身手和反應，險險避開這致命的一擊，身影挪移變換，雪龍刀迎著青衫人的方向一揮而出。
刀光劍影紛雜，我努力瞪大雙眼凝視著眼前的景象，在漫天狂舞的落葉中找尋那個熟悉到心痛的身影，可目光所及，青黑跳動，如夜雲浮空，雲山霧繞，讓我分不出他們各自的動作。
風起雲卷中隻聞兩聲利刃割破血肉的悶響，我的心猛然高懸，還未來得及思考，苻琳冷冷的聲音便傳進耳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和喑啞：“好啊，陳子瀟，你要我痛一時，我便要你痛一世！”
“綾可！”
熟悉的低喚回響在耳畔，而我卻不能再去回應什麼，一陣令人窒息的緊迫逼麵而來，令周圍的氣息霎時凝結冷固，翻天的冷風枯葉中，唯有一道耀目的刀光急速閃過，我動了動，無奈身子早已不聽使喚，唯一能做的便隻能是默默地將雙眼合上。
濃烈的血腥擴散進空氣裏，鼻端全是腥澀的味道，那樣濃厚而原始的氣息混進漆黑的夜裏，似乎點燃了暗夜的猙獰，隻餘下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重重地落地聲，撲麵而來的緊迫感瞬間散去，仿佛時間驟然停止，一切安靜得近乎詭異。
被血色暈染的雪龍刀靜靜地躺在腳下，十步之外，一具高大的身體橫在草叢裏，半副盔甲掩映，肩頭纏繞的布帶透著鮮紅的顏色，緊繃的下頜底下，一道刺目的痕跡從中間劃過，終止了所有急迫的氣息，也終止了我的絕望和恐懼。
苻琳有些抽搐的躺在地上，鮮血蔓延，將周圍青黃的草葉染得斑駁多彩，那雙淩厲的眸子淡去了所有光澤，卻依舊直視著我的方向，雙唇蠕動卻沒有吐出半個字，隻能留下一個邪魅的弧度。
我輕呼口氣，收回視線去尋那闕青色身影，可不知是害怕還是心慌，眸光移出去卻像突然沒了焦距，草色、夜色、殘存的篝火都落不進眼底，我的身子開始不由控製的劇烈顫抖，牙齒陷進唇裏，卻似找不到一絲痛感，又似痛到了極點，胸口那個地方在強烈的收縮，隻一瞬間便開始空落落的疼起來。
有濕熱的東西沿著下頜滑落，我怔了怔，卻發現喉間有聲聲撕裂般的哽咽溢出，我想，一定是手腕上的傷太疼了，連帶著胸口也毫無預警的疼了起來，人們都說十指連心的。
“綾可，你是在乎我的，真好！”
側頭望去，一片青衣落在草叢上，半幅衣袖上染了梅花樣的緋紅，修長的手指中握著那柄寒光凜凜的霄問劍，他倚在青石的另一側，英俊的臉上帶著那抹桀驁不馴的朗笑，那雙星子般的眸子正炯炯的看著我。
我放聲大哭，像受了極大的委屈，手動不了，沒有辦法擦眼淚，索性由著眼淚鼻涕隨便流。
他卻在那裏看著我笑得更開心了，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挪著身子向我移來。
稍稍停下抽噎，我喘了口氣就衝他罵：“好什麼好，一點都不好！你若死了怎麼辦？是不是想讓我愧疚一輩子？我心裏才剛剛好受一些，你想讓我一直難過嗎？”
子瀟靠近我，用衣袖將我的臉擦幹淨，動作輕柔的幫我接上脫臼的手腕，唇邊的笑意泛出星星點點的苦澀，低垂著眼眸輕聲道：“也好，我若死了，你便可以將我放進心裏一輩子，總好過將我們的一切都忘掉！”
我怔怔愣住，心頭有東西在翻滾，被我生生壓了回去，我移開眼睛不再看他，抿了抿唇，聲音卻有些弱：“子瀟，放手吧，我真的不值得你一次又一次這樣為我。有一點苻琳說的對，我……我已經……我已經是鳳皇的人了，此生隻能對他一人不離不棄，所以……”
“為什麼你對他許下的誓言能遵守下去，對我的卻不能？”他苦笑一下，卻第一次笑得有些狼狽，連眸中的光澤也黯淡了幾分，“不能陪在你身邊，難道連遠遠守著你也不行嗎？你一定要這麼狠心，連我看著你的機會也要剝奪？”
我的執著，我的拒絕，我的狠心，一切在瞬間全部土崩瓦解，眼底又有了濃濃的淚意，可再濃的淚意都沒有心底的痛來得翻江倒海，任憑我口舌伶俐，此時也再難吐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