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西海,天地漸漸變得昏暗,在即將黑夜的天地之間,夕陽餘暉仍舊灑在波濤翻滾的海浪上,似乎是步入黑夜前的最後一絲掙紮。
周離和往常一樣,立在窗前,憑欄望著腳下的蒼茫大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喪失了活著的意義,更不知道自己這一生又該當如何度過。她還年輕,皮膚光滑細膩,雖然年近半百,但和十六歲的小姑娘一般模樣,甚至臉蛋兒比她們還要稚嫩。
她揚了揚柔荑般的手,手指修長,指如青蔥,這是一雙纖纖玉手。任誰也想像不到,就這麼一雙手,早已不知沾了多少英雄好漢的鮮血。
周離透過指縫看著夕陽沉淪於海底,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息之中,似乎是解脫,又似乎是落寞。
她的生活不該如此,不應該每天獨守空房,她想闖蕩江湖,快意恩仇,她想憑自己的姿色,天下的男子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會多看幾眼,然後再自慚形穢的低下頭去,不敢再多看自己一眼。她始終覺得,這世上沒有男人可以配得上自己,即便是名滿天下的獨孤無雙,人見人愛的無痕公子。
可是,她每天隻能在這間破屋子中呆著,從早上睜開眼,一直到日暮西垂。這是她的職位,也是她的崗位,倘若她一刻不在,就是擅離職守。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無憂無慮,生死看淡。
她不知道師父為什麼會派自己每日枯坐屋中,或許是因為她天生好動,較為頑皮,和久居深閨中的女子大相徑庭。她聽父母說過,深閨中的女子溫婉柔順,嫻靜端莊,天下男人都喜歡恬靜賢淑,多情善感,溫雅含蓄,秀外慧中的女子。可她偏偏不以為然,她始終覺得自己才是天下最完美的女人,非但性格開朗,且色藝無雙。恨隻恨,天底下的男人都瞎了眼,天底下的男人竟不知何為奇貨可居。
屋內沒有點燈,一片沉寂。周離喜歡黑暗,因為隻有在黑暗中,她才能更近的接觸寂寞。
唉……
想到此處,周離又歎了一口氣,喃喃道:“我很凶麼?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麼?”說罷又望向雲海發了會兒呆,自己又到了該離開這又破又壓抑的屋子的時候了。
正當周離即將離去之時,忽然聽到嗒嗒嗒的腳步聲。
腳步聲沉重,每踩一步都穩穩的站在台階上。
這是正人君子的腳步聲,周離暗暗猜想。因為隻有正人君子走路時,才會整隻腳落在地麵上,他們不屑於急著趕路,也不屑於悄摸聲息的掩飾自己的行徑。他們要讓對手、敵人知道,自己來了。
周離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種腳步聲了,大概已經有十年了。她的心不禁有些激動,甚至夾帶著些緊張。其實,並非是這種正人君子的腳步聲,就連那些虛假偽善之輩的腳步聲,自己也極少聽見過了。
師父命她看守第三關,可是十年來能闖到第三關的人寥寥無幾。
吱的一聲,門被緩緩推開。
周離身形一晃,已然隱入黑暗之中。
“有人麼?”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聲音稚嫩,但中氣充沛,顯是武功不弱。
周離有些許吃驚,因為她單從聲音判斷,已然知曉這是一個少年,年紀隻怕不過二十歲左右。少年的聲音大多稚嫩,雖然他們闖蕩江湖時,總會擔心別人看自己不起,故意裝作一番老氣橫秋的口氣說話,但仍然難以掩飾住自己的心虛。周離是一個很了解男人的女人,因為她自負,自負到看不上天底下的任何男人,或許也是自負的原因,也導致她對男人造成一種誤判,認為天下男人每一個好東西,不論老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