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3)

咚!

沉重的陌刀劈下。

寒光凜冽。

將一名大食武士,帶著皮甲從肩自腹,劈作兩段。

“起!”

帶隊的大唐陌刀團正,怒吼一聲。

他的麵目與唐人有些微不同。

正是昔年蘇大為征服高句麗時,收的家奴,名高舍雞者。

高舍雞在後世沒什麼名氣。

但此人的兒子,高仙芝,後來做到大唐安西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封密雲郡公,帶領大唐鎮軍,在西域與諸胡爭雄。

與名將封常清,並稱為大唐帝國雙壁。

後來於怛羅斯一戰,因為葛邏祿人叛亂,惜敗於大食人之手。

但是在這個時空。

因為蘇大為的出現,一切都不同了。

身為蘇氏家臣,高舍雞被命令統領陌刀隊,披堅執銳,為陷陣之士。

“落!”

陌刀如林,一齊劈落。

恰似九天雷霆落下。

擋在前方的大食士卒齊刷刷倒下一片。

斷體殘肢,灑滿了戰場。

到這個時候,大食人的步卒也懼了,也失去了戰意,想要逃走。

大食人的帥旗已經在撤退。

兩翼的吐蕃人和突厥人也明顯開始潰散了。

這場仗……敗了。

眼前的這夥唐人,人數不多,但身著鐵甲,手執陌刀,勢不可擋。

滾滾的刀鋒,如同絞肉機一般。

沾著即死,碰著即亡。

“逃啊!快逃!”

數萬人的步卒大軍,軍陣轟然崩散,指揮官帶頭逃躥,下麵的軍將團隊依次四散,如無頭蒼蠅一般。

失去了組織的軍陣,已經失去了戰心戰意,不過是待宰羔羊。

問題是,哪怕是四萬頭豬,也不是短時間內能抓光的。

這混亂的局麵,反而攪亂了戰場,堵塞了唐騎前進的通道。

隻能眼睜睜看著大食人的行營馬車,越來越遠。

行營馬車中。

哈栗吉不甘的看向戰場方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遺憾。

“為什麼會失敗?為什麼?是因為唐軍出乎意料的用猛火雷?還是什麼?還是唐軍也有那種怪物?明明我們實力更強……”

做為大食人的名將和副帥,他直到此刻,仍無法接受失敗的結果。

阿卜杜勒手撫胸口,麵色陰晴不定。

既有遭受失敗的恥辱,也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的一顆心怦怦亂跳,用自嘲的語氣道:“真是不幸……這大概是真神對我們的考驗,不過隻要能活下去,我必會卷土重來,一定要用鮮血洗去失敗的恥辱。”

崩~~

遠遠的,似乎乎傳來霹靂聲響。

這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令阿卜杜勒嚇了一跳。

他轉頭從窗口向唐軍方向看去。

看著對方的帥旗離這裏尚有數裏之遙。

一顆心稍稍安定。

這麼遠,中間還有幾萬亂軍。

唐人不可能追上來。

這個念頭剛過。

陡然看到巨大的光芒襲來。

那是……

彗星?

轟!!

巨大的鐵矢帶著沛然莫擋的力量,一箭沒入大食人的行營車中。

瞬間從另一頭穿出。

帶著無數戰馬的軀幹和撕碎的頭顱,向前噴發。

光芒一閃,那箭不知飛去哪裏。

巨大馬車仍然向前衝了一段距離。

然後轟然破碎。

整個馬車行營仿佛被衝擊波掃過,又像是被猛火雷炸過。

逐一破裂,粉碎,飛濺。

連帶馬車裏的人。

無論是披甲的大食武士,又或是兩位大食統帥,都飛上半空。

他們的身體被看不見的力量撕碎。

血霧噴湧。

隻剩下一顆猙獰的,瞪大難以置信雙眸的頭顱,自半空中飛舞著,最後重重墜地。

整個戰場都被這驚天的一箭給震駭住了。

無數戰士,忘記了撕殺,目瞪口呆的看著大食人奔逃的行營馬車,被數裏之外的唐軍大帥一箭射破。

馬車中的大食統帥阿卜杜勒、哈栗吉當場隕落。

大食人的黑色軍旗自半空中墜落。

這一箭,蘇大為射落了所有大食人心中的太陽。

“敗了敗了!”

“快逃啊!!”

十幾萬大軍失去了指揮,四散潰逃。

辛苦鏖戰的大唐仆從軍,此刻終於找回了熟悉的節奏,呼喝著如趕著羊群,追著潰邊砍殺。

戰果迅速擴大。

如雷的蹄聲中,大唐安西大都護裴行儉率領的龜茲城守軍,狂奔至大食軍旗墜落處。

裴行儉長槊一挑,挑起那麵殘破軍旗。

郭待封翻身下馬,一把抓起那大食統帥的發髻,將眥牙裂嘴的頭顱提在手裏,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放聲大笑。

笑中有淚。

戰場另一角。

薛訥終於將薛仁貴的屍首搶下,抱著父親的身子跪在戰場上,放聲大哭。

薛丁山手持長槊,守在他身邊,警惕的看著四周的潰兵,眼中流露出一悲痛。

大唐軍旗之下。

蘇大為緩緩放下巨弓:“戰爭結束了。”

這一戰,以大唐全勝,大食全軍覆沒而告終。

整個大食遠征軍近乎全軍覆沒。

就算有運氣好逃出戰場的大食人,也將麵臨沒有糧食,沒有飲水和補充的局麵。

很快會死在茫茫黃沙中。

之前大食人的大軍,能在西域站住腳,全靠西域諸胡支援糧草後勤。

那是在怛羅斯打敗大唐,得到的威望。

但是在這一戰後,大食人將失去在西域的一切根基。

再沒有任何一個胡人,敢去收容大食人。

迎接大食人的,將是大唐的西域。

大唐的憤怒。

以及,大唐的報複。

……

龜茲城下。

屍骸堆積如山。

在大唐征西大總管蘇大為的命令下,胡人仆從們爭相斬下大食人的頭顱,並按唐人的命令,在碎葉水邊壘起高高的京觀。

多達五萬餘顆人頭。

高高壘起。

簡直能嚇得小兒止啼。

這是大唐誇耀武功,同樣也是對西域諸胡無聲的敲打和警告。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大唐還是那個大唐。

普天之下,皆為唐土。

大唐皇帝,依然是天可汗。

若有不臣,京觀上的頭顱便是榜樣。

連綿不盡的巨大營帳,是唐軍軍陣大營。

當中一頂最巨大的潔白帷幕,在夜色下,依舊燈火通明。

在大帳之外,是成片跪倒在地,以膝行地,排出長長隊伍,等待大總管接近的諸胡人酋長。

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抬。

對大唐的恐懼,對蘇大為的恐懼,已經深入靈魂。

若得一聲大總管接見,不亞於聽到之音。

若是等不到大總管接見,則喪魂落魄,如世界末日一般。

這一夜,通宵達旦,人馬未歇。

與大食人在戰場上的勝負分了。

但後續依然有許多事要做。

對草原和西域諸胡的威懾。

重建大唐對西域的統懾力。

對親善大唐各族的褒獎。

對叛亂依附大食,各胡人的追討。

對潰散大食人的追殺。

還有唐軍這邊戰果的清點。

將士們的封賞賞格,戰死者的撫恤。

千頭萬緒,紛至遝來。

及到天色微明。

揉著惺忪睡眼的李賢從帳中走出,一眼看到大總管帥帳依舊燈火未消,帳外還跪著不少胡人,時不時有人進出。

顯然蘇大為忙碌了一夜。

不由心下微有些佩服。

才剛洗漱,就有兵卒來請,說是大總管請沛王有事相商。

李賢左思右想,不明白蘇大為此時召自己是何意。

不過兵士在麵前候著,蘇大為挾著大勝之威,他也不敢不從。

隻好硬著頭皮跟著去到蘇大為的帥帳。

剛一進去,就見一個身材胖大,麵色白淨,兩眼眯起如睡貓一般的將軍上來,親切的施禮參見。

李賢記得此人是蘇大為的副手,名安文生則。

好像是安大將軍。

跟著他前行數十步,看到蘇大為正伏首案間,處理著各項公文,左右候著那個駱賓王、王勃、盧照鄰、楊炯等人。

王勃他倒是熟悉的。

一路上也曾有過幾次交流,問及他如何從流放蜀中,到了蘇大為麾下任主薄和幕僚。

才剛想衝王勃使眼色,蘇大為已經抬頭道:“沛王來了。”

“阿舅喚我何事?”

尋常的大臣一定先向李賢見禮。

但蘇大為不同。

功勞太大,煞氣太重。

特別是最後那一箭,直接射殺數裏之外大食人的賊酋。

簡直如後羿射日一般。

直接讓李賢心中留下陰影。

見了蘇大為不待他先開口,自己主動搶先行禮。

就如做錯了事的孩子在長輩麵前。

而且開口就叫阿舅,態度良好。

蘇大為平靜的看了他一眼說了聲稍待。

片刻之後,又見李顯被人領了來。

兄弟兩,仿佛昔年在宮裏鬥雞一般,大眼瞪小眼。

此時才聽得蘇大為道:“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沛王和英王。”

一聽有任務,李顯和李賢先是一愣,接著都把胸脯拍得呯呯作響:“阿舅但有吩咐,萬死不辭。”

開玩笑,征西大總管,如此戰神名將,開口給你任務,有哪個頭鐵的敢不答應。

哪怕是皇子也怕了他。

在他麵前,不得不陪著小心。

這裏可是軍營裏。

小命都捏在人家手裏。

“也不是什麼大事。”

蘇大為微微點頭,似對李賢和李顯的態度比較滿意,接著道:“就是關於大食的事。”

“大食?”

李賢一臉疑惑:“大總管不是已經打敗大食了嗎?”

“雖然挫敗了他們的遠征軍,但豈有被人打到家裏,卻不還回去的道理。”

蘇大為雖然在笑,但笑容透著冷意。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意令各胡族仆從為前驅,替大唐攻入大食,向大食人先收點利息。”

這個說法,倒沒令李賢太過驚訝。

蘇大為本來就是不吃虧的主。

唐軍又素來出驕兵悍將。

之前兩次大敗,損兵十五萬。

此次雖然將大食十幾萬大軍擊潰,但這顯然不足以報仇。

大唐的報仇,就是要將敵國從地圖上消失,將大唐的旗幟插上對方的帝都。

再在新征服的土地上,立起都護府或都督府。

這才算是報仇。

因此蘇大為這麼一說,李賢和李顯也跟著點頭:“阿舅所言極是。”

蘇大為終於露出真正的笑容,向身邊的駱賓王和安文生等人看了一眼,那個眼色仿佛說:看,我說得沒錯吧,英王和沛王都是願意為國分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