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兒話裏激昂顫巍,話落,他跪了下去,磕頭磕得砰砰響,一幅把命豁出去也要為民請命的模樣。
他身在校場,喜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最是見不得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酸儒樣,他聲音輕懶卻又不容否置,“夠了!有何難處就慢慢說來,磕頭跪拜頂用麼?”
聞言,縣丞微微一怔,大抵是習慣了官場的繁文縟節,突然來了個不拘虛禮的太子爺,倒有些不習慣了。
良久,縣丞才惶惶回神如實說來,枯老的聲音飽含苦楚,“是臣無能…”
拒老縣丞說來,他在這小地方當父母官已有些十幾個年頭。他初到上任之時,這永州山水靈毓,百姓質樸,又遠離京畿政要,過得那是世外桃源般的日子。而這一切變數要從四年前說起。
不知打哪兒來了一群流寇,他們占領了永州城外的山地。起初他們並不傷人性命,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去了。
可是近來卻猖獗得很,不僅搶奪錢財,還淫略婦女,傷人性命。甚至過往的官鹽,都不能逃過這窩賊人的眼睛。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隻怪微臣目光短淺,才任由這夥賊人坐大。”說到最後,老縣丞溝壑風霜的麵上已淌了幾行濁淚。
官倒是好官,隻是庸能了些。陳敬端給陸堯使了個眼色,陸堯立時意會將人扶了起來,送出賬外。
習武之人,本就嘴笨,陸堯更說不出來什麼寬慰的話,隻是心裏話說來,“請老縣丞放心,咱太子爺是個本事的人。漠北胡人都懼怕,區區幾個小賊,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太子爺生了一張陰柔的臉,嬌媚的不像行軍打仗之人,可老縣丞卻偏生相信,他能解永州之困。
一來是太子爺聲名在外,人人都說他是個青年英才。二來是今日一見,太子爺確實不是貪戀物欲之人。這不放著偌大的庭院不住,非跑到城郊受苦。
“下官告辭,大人不必遠送。”縣丞畢恭畢敬的朝副將作了輯,佝僂著老腰走遠。一直到人看不見,副將才又折回營帳。
營帳內眾人已團團圍在一起。老縣丞一席話讓陳敬端更決心要將這夥賊人鏟平。他身在其中,正與眾人商議如何剿滅賊匪。桌案邊上一截矮燭搖曳,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暖暖的絨光。
有將士提議,“行軍打仗,糧草先行。不如截了他們糧草水源,還怕這夥賊人不棄械投降?”
此話一出,很快便叫陳敬端否決,“賊匪盤踞山頭,地勢高。倘若從高地截了他們水源,這永州城自然也沒有水,百姓如何過日子?至於糧草,那山頭草木豐沛,還怕不能果腹?”
“那可怎麼好?總不能再叫這群賊人再逞威風?”
“……”
“難不成要硬碰硬?”
一幹人一會兒沉吟,一會兒熱議,一群粗人左右討論不出個應對的法子來。最終還是陳敬端定了攻伐的線路與法子。
這永州城外山勢險峻,由下往上,定然費時費力,損失慘重。
不如兵分兩路,由他帶幾名功夫上層的將士偷偷從陡崖攀上,放下天梯。餘下人馬在崖壁下等候命令,屆時就以哨火為信,哨火聲起,便由陸堯領兵攻上山頭。
念及大軍行軍至此,一路奔波勞苦。陳敬端下令休養兩日。攻山的計劃,就定在三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