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端從她眼睛裏看到了擔憂,不同於福公公的深沉,不同於姚折語的淚目,她的擔憂淺淺藏在澄澈得雙眸裏,讓人禁不住柔聲叫她寬心,“我生來命硬,就是閻王要來取,恐怕也要費些功夫。”
聞言,她微微垂首,青絲遮去半張臉,神色不明。
於情,她是斷斷不願意看到他再以身犯險,拿命去拚的。但是於理,他是大晉的儲君,是天。為天下安寧血灑疆場是他生來的責任,她就是想勸阻,也找不出個像樣的理由。
滿腹憂心,能吐出口的,卻隻有一句,“爺兒,您要當心,您身上還有傷。”
箭傷未愈,出城時與賊匪纏鬥又不知添了多少新傷。她沒忍心往下想,從他掌中掙脫。她福了福身,逃似的離開。
陳敬端看著她連連遠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以。陸堯一副過來人的做派,口吻老練的說道,“這小姑娘,情緒最是反複,要討個開懷可不容易”
陳敬端壓根不指望陸堯狗嘴裏能突出什麼象牙來,他徑直從陸堯身旁略過,腦子裏全是她的笑容音影。想起她明日就要啟程回信陽去,從此江湖路遠,宮牆高築,興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他就沒由來的惆悵。
他立在帳外,烈酒入口都嫌寡淡。
幾時他變得這樣窩囊,不過區區一個小丫頭,也值得心煩?
他引頸灌下一大口烈酒,甩手入帳。酒瓶落地應聲碎裂,隻留下迸裂的陶片靜靜的躺在地上。
宋清澤走的時候,陳敬端在帳內與陸堯商議大事,對於她的離去,他沒有挽留,沒有相送。
再度與賊匪交鋒,已是初夏。漫山遍野的草木生機蓬勃,鉚足了勁往上拔高。
省去礙事的春雨,與賊匪交戰變得容易許多。
陸堯奉命,連夜帶著人馬來到山腳下,將賊匪駐紮的前頭團團圍住。趁著夜幕,賊匪酣然入睡,陳敬端一聲令下,一眾士兵立時圍著山腳潑上柴油。陳敬端身跨白駒,將手中的火把一擲,衝天的火光立時竄到天邊,映亮了大半個永州城,也映亮了他白駒鐵鎧,麵容嬌柔的陰態。
火勢沿著助燃物,以不可抵擋之勢往山上蔓延,滾滾濃煙頃刻籠罩山頭。待賊匪察覺,火勢已呈包圍之勢將賊匪困在山頭。
那些覺察得早的,尚能留下一條命,狼狽下山。但陸堯等一眾將士早已在山下埋伏,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那些覺察得晚的,幹脆連逃竄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滾滾濃煙絆住腳步,倒在熊熊烈火之中。
白駒上陳敬端冷眼看著周身鮮血噴濺,有人掙紮著站起來,也有人頹喪著倒下,他神色漠然,就好似這時間之事皆與他無關。
有士兵馬前急報,說賊匪頭子在其餘黨的保護下,往西麵突破。與其正麵交鋒的正是陸堯。
聞言,陳敬端一麵吩咐下去,要陸堯生擒,一麵調轉馬頭,策馬往西麵去。
日前,據探子回報,那批叫賊匪劫去的銀兩出切實出現在陳敬悌手上。倘若能將賊匪頭子活擒回長安,在老皇帝麵前將他的嘴撬開,勾結賊匪,霍亂朝綱的罪名,任他陳敬悌有常貴妃替他使耳旁風,也決討不了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