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都走了,戲也該散場了。姚夫人將自己的女兒從地上攙起來,麵上俱是心疼的神色,到底是自己身下掉下來的肉,讓身懷六甲的姚折語這麼跪著,姚夫人其實也心疼的心肝顫兒。
跟陳敬端說了幾句體己話,姚家母女倆就在一眾婢女的簇擁離開了秀和苑。留下陳敬端一人站在寂靜無人的屋子裏,看著燭火搖曳。
他知道方才他護著姚折語,宋清澤看到眼裏是委屈心疼的,但他實在是逼不得已,不把心裏那點兒苦衷跟她解釋清楚,他怕這其中的誤會會變成隔在兩人之間鴻溝,將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當陳敬端來到她的寢房時,她已經躺在床上,但她並沒有入睡,睜眼怔怔的望著床頂,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下一步棋到底該怎麼走?
因而當外頭想起門扇叩響的聲音時,她其實聽得到。她甚至猜的出來這麼大半夜的,也隻有陳敬端了,但她是在太疲憊了,疲憊到懶得起身開門,也懶得跟他多費口舌。左右他不會替她出頭的,想要複仇她還要自己來。
但宋清澤萬萬沒想到陳敬端執著起來也挺強的。他在門外站了一個時辰有餘,身影被月光拉的纖長,落在門扇上,顯得有些莫名的寂寥。
他站了多久,她就盯著門扇上的身影看了多久,隆冬的天風雪多變,不知什麼時候外頭風雪又“咻咻”叫得張狂,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對這個男人心軟,但不知不覺人已來到門前,手也落在門閂上,隻差稍微一使勁就能打開。
門外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麼猜中的,立時開口,“清兒,我知道你醒著,也知道你就在門扇後,把門打開好嗎?我想跟你說說話?”
他生來貴胄,卻幾次三番對她一個罪臣之女低聲下氣。念及他的好,她又該死的心軟了下來,門扇“吱呀”一聲拉開,門外是男人偉岸的身軀,他的肩上鬢上全是落雪,在寒夜裏站了一個時辰,嘴唇都有些發白。
“有什麼好說的?倘若想來好聽話來搪塞我,我勸爺您回去歇著,免得明兒個受了涼,我擔待不起。”如今的她就是隻刺蝟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就是陳敬端的觸碰,也會讓她豎起滿身尖刺。所幸陳敬端無心與她計較,看她身著單衣,還打著赤腳,反而替她擔心,“天這麼涼,穿得這樣少,仔細身子熬不住。”
說著,男人跨入屋內,仗著力氣打把女人橫抱起來,腳下突然踩空,她下意識揪住男人的衣領,無意觸碰到他的肌膚,才知道原來他的身子也是這樣涼。
其實別說是秀和苑,這偌大一間府邸都是他的,他樂意去哪兒,都沒人敢有二話。但今夜,他卻愚笨得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愣是在冰天雪地裏等著她去開門。
一怔的失神過後,她人已經在床上了,周身都是柔軟的錦被,是陳敬端拿被子把她給裹了起來,生怕她著涼。她心下不是沒有動容,說起話來卻仍舊帶著刺,“爺您有話說吧!我這身子熬不住,您快些說完我也好快些歇息。”
“方才我不是有心護著姚折語,我這麼做是為了你…”陳敬端話一出口,換來的是宋清澤的嗤笑,她有這種反應陳敬端並不覺得意外,這話聽起來確實很荒謬,但他能解釋得清,姚折語懷裏的孩子事關重大,倘若孩子因為她有了什麼閃失,她要怎麼脫罪?還是給孩子陪葬?
陳敬端張了張嘴,話沒出口她卻早已沒有耐心再往下聽,她接過話茬,“為了我?權當是為了我好了。爺您說您有苦衷,所以我就得顧全大局去理解您是嗎?您不覺得這所謂的顧全大局於我而言委實太殘忍了嗎?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您知不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心疼得要命!”
說起這些,她的嗓音又不自覺尖了起來,滿眼氤氳卻始終沒有落下。天知道她得多自製才能勉強自己鎮定下來。陳敬端到底是不忍心看著她委屈,他寧願她歇斯底裏,他怕她把所有委屈都往肚子裏吞,終有一日,她會崩潰的!
事實上,宋清澤確實接近崩潰的邊緣了,她所有強大都是為了應付坎坷的命運裝出來的,事實上她脆弱得要命。
“哭吧!哭出來興許能好受些。我知道這些之於你而言都太過於沉重,顧全大局我來就好,往後你盡管在後院裏興風作浪,我由你著。”從前她偽裝的太好,以至於陳敬端一直以為這個女人無堅不摧。直到這一次她將自己的脆弱崩潰暴露出來,他才終於正視,她不過就是個小姑娘,一個需要人疼著護著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