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玄翁計高(1 / 2)

高拱一進內閣中堂,就覺得氣氛有些怪異。李春芳、張居正低頭佯裝看文牘,但餘光卻不間斷地灑向他。高拱一落座,就看見書案正中放著一份奏本,抓起來一看,是貴州巡撫阮文中的。

“喔?”高拱這才悟出內閣氣氛怪異的原因所在,預感到情形不妙,來不及細看,徑直翻到結尾處,竟是請求朝廷調集西南諸省大軍征剿水西的!既生氣又尷尬,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神情慌亂地又從頭到尾細讀奏本、

李春芳笑著問:“新鄭,你看當怎樣?”語調中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高拱佯裝埋頭讀本,暗中斟酌應對之語。良久,他故作輕鬆地一笑道:“嘻!阮子誤矣!”

“怎麼說?”一直苦思對策的趙貞吉抬頭問。

“安國亨何以不出而聽勘?”高拱像是與人辯論,逐個掃視了一眼李春芳、張居正、趙貞吉,見三人都坐直了身子,齊齊把目光投向自己,高拱慢悠然自答,“因時下剿撫之策未明之故也!”

李春芳等人似乎未聽明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高拱喝了口茶,道:“安國亨恐撫臣以勘問之名誘而殺之,自不敢出;又恐安智、奢效忠帶兵掩殺,乃擁兵自衛,這並不出意料之外嘛!安得以此為由請兵征剿?”

“嘶——”李春芳等人幾乎同時重重地倒吸了口氣。李、張對高拱的靖彝方略本不讚成,隻是保持沉默;趙貞吉雖讚成之,見久拖未決,議論紛紜,新換的巡撫也奏請征剿,此時便有些動搖,不耐煩地說:“新鄭,我看也不必多費口舌,擬旨征剿算了!”

“諸公須知,明旨既下,就再無餘地。”高拱回應道,不等趙貞吉說話,搶著道,“安國亨本無謀叛之意,若下旨征剿,就是以叛逆處之,以叛逆處之,即是逼其真叛,勞師費財,去做促假為真的事,何謂?!”

趙貞吉一捋胡須:“新鄭,這事是你主張的,你直說,該怎麼辦!”

高拱知道,此疏若票擬兵部題覆,則兵部必以從其請報來;但不批兵部題覆,他一時又未有對策,隻得說:“此本先放一放,容我熟計之。”

“嗬嗬,玄翁,果有餘地?”張居正到底還是沒有忍住,笑著建言道,“朝廷對安酋寬大如此,實屬罕見,此酋依然故我,不出而受理,無異於向朝廷示威啊玄翁!”

高拱沉吟不語。張居正還想再進言,見高拱不斷變換坐姿,神情煩躁,隻得打住。

閣議散後,高拱沒有去吏部,而是回到朝房,一手背後,一手撚須,低頭繞床,走了一圈又一圈。

張居正飯後從中堂出來,在回廊散步,見高拱房門大開,正可再向他進言,遂走了進去,已走到內間,高拱卻渾然不知,依然繞床走著,見此情景,張居正不覺驚問:“喔呀,玄翁這是做何?”

“還能是甚事!”高拱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繼續繞床走個不停。

“玄翁,居正看,已無餘地……”

不等張居正把話說完,高拱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向外一擺手,示意他出去。張居正心裏一沉,暗忖:玄翁未免太自負、太固執了!這樣想著,搖了搖頭,微微歎息一聲,“蹬蹬”出了高拱的朝房。

過了約莫一刻鍾功夫,翰林院掌院學士張四維求見,可在朝房外喚了幾聲,卻不見回應。他探頭往裏走,見書案上放著食盒,卻不見人影,隱隱約約聽到裏間有靴子發出的“橐槖”聲,便壯著膽往裏走,一眼看見高拱繞床轉圈,驚詫地問:“玄翁因何環床走?”

“喔,是子維?”高拱抬頭道,“思貴州阮文中奏本耳!”卻未駐足,也不管張四維是否知情,邊走邊念叨著,“欲從之,則非計;欲不從,則失威。”

張四維“哦”了一聲,明白過來了,知定然是阮文中上本請求征剿,高拱不以為然,卻又苦於無對策,遂道:“不妨再差人去。”

高拱驀地停下腳步,撫掌道:“喔呀,得計矣!”他顧不上張四維,疾步出了內間,大聲喚道,“來人!”承差應聲而來,高拱吩咐,“速到兵部,召職方司郎中吳兌來見!”轉身問張四維,“子維何事?”

“嗬嗬,玄翁召四維午間到吏部,可四維去謁卻未遇,特來此謁玄翁請訓。”張四維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