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暮色四伏。
可憐我不但餓得肚皮貼肚皮,還渴得兩眼昏花。
也不知有意無意。
道可道攤子的年輕的道士,啜飲蓮台入心茶。
他臉上的暢意如花雨飄絲路,末了他還要吧唧吧唧嘴巴子,一揚手中的倒扣茶杯。
“嘖嘖,好茶,好茶啊,今天的一瓶晨露沁蓮台,不知不覺喝完了。”
這絕對是存心惡心人!
他儒雅的笑道:“現在是工作時間,這位公子,姓名和生辰八字報來,小道給你算一算命數。”
“道可道你個大頭鬼,你能斷他人命數,能斷自己旦夕禍福麼?”
我臉色鐵青,悻悻然刮了他一眼,強自振作,偕著小灰馬駒大踏步走過,直奔西廊河。
經過攤子,也經過他。
我家馬虎與我同仇敵愾,驀然抬首,打了他一個大響鼻,唾沫星子飛出,淬了他一臉。
道可道攤子的年輕道士手足無措,茫然的摸了一把臉,在一塊四方鎮圭石上緩緩跌坐。
“早上出門,卦象顯示大濕大發,果然應驗了啊!”
他喃喃道:“雖然這大濕的呈現方式有點讓人措手不及,但足以證明卦象靈驗,我吳道子閽鈞終於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啊!”
他手舞足蹈,歡呼雀躍:“我吳道子閽鈞就要徹底開竅了!”
他忽然亢奮起來,遠遠衝我大呼小叫:“帝君,石衣裹身一夜渾,小心兩河流域的豔後!”
我在西廊橋頭站住。
這一刻。
我想下河但我不敢下河。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我原未想過,這一去一返之間,五光十色的西廊河道卻呈現了這麼驚豔的煙火。
江畔何人初見月。
西廊河不知道何時已經多了一個朱閣,靜雅的實竹子搭建的。
但看朱閣古香古色的模樣,多半是頗經年歲的事物。
這時候你要是說這朱閣是自己長腿跑來河畔的,多半我也信了。
但我的心思完全不在朱閣上。
我看到了人間不一樣的煙火。
女子如狐如魅,魅意天成。
容色綽絕,秋水為神玉為骨,熠熠生輝,像是身披吉光片羽的謫仙子於人間戲水。
女子披著一件近乎鏤空的輕紗,在河裏仔細柔曼的洗濯自己。
那一襲輕紗,完完全全是你我可以想象的薄如蟬翼。
有跟沒有,有什麼區別?
我聽到了自己心如鹿撞的聲音,屏住呼吸都不敢發出大的動靜。
我不想驚動伊人但已經驚動伊人。
她衝我招手,埋汰道:“這麼久不見,你來都來了,站在橋上幹嘛,還不下來搭把手?”
我懷疑自己聽覺視覺都出現了問題,指著自己,吃驚的道:“你在叫我?你認識我?怎麼搭把手?”
“叫的就是你!”
女子嗔怒,“哪次我在廊河浣濯,你不是呆呆的站在橋上看風景?帝君了不起啊,我背後夠不著,你下來給我搭把手會死啊?”
那眼神真奇怪。
像是跨越了無窮時光而來,落在我身上,看著我,但她眼裏空洞無物,仿佛看著的不過是別人。
我心裏當時就很虛。
看樣子妹子是認錯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