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如果有飛蛾,飛蛾已非赴火不可。
名揚居然能懂她的愧疚,他笑道,“你知道的,我這樣的少年,最最熱情喜歡挑戰與刺激,你是不是知道說得越是危險,反而越是激起我的好勝心?”
他湊近她,“這樣你是不是早早瞅上我了,所以拿話激我?”
從理性開始,以熱情葬送。
至少那麼多的男子,莫不如是。
經曆繁多,由此她反而對幻滅與死亡某種近乎喜悅的體會。
因為懂得,因此並不荒涼與悲切。
她難得羞怯起來,低著頭,“你說是,那便是了。”
少年名揚,他一把攬住她,笑道,“我是名揚,我在師傅麵前立下過誓言,願舍棄一生照蒼生,若連你炎涼都照不亮,還如何月映萬川?”
他與她隻廝守了九天。
再短的日子都可以過得纏綿而繾綣,驚怯而歡愉。
窗前種著幾株四季桃。
風來的時候,花落如雨。
臨江的窗子。
珠簾半卷,夜裏對河的花燈照進來,窗台就有人麵桃花相映紅。
少年凝視她,道:“多麼美,像家鄉的海桃樹盛放。”
這一天是中元節。
人豔如桃花,臉像月。
對岸煙火此起彼伏。
在一窗花落如雨的夜色中。
女子溫柔的給男子寬衣解帶。
她慢慢地解開他,輕輕親吻他手足,眼耳嘴鼻,心裏滿溢著略帶滄夷的殷實感,剝落的痛楚。
她雙手便從身後攏上來,緊緊抱住他,伏在肩膀上,低低的聲音,近乎央求道:“答應我,你不會死。”
名揚拍著胸膛,滿口答應:“不用怕,就是要死,我也會死在你的懷裏。”
你溫暖的懷,是個英雄塚,除卻你的溫柔可無埋葬一位英雄的枯骨。
少年沉吟良久,忽然笑道,“但我很難想象死在你懷裏是什麼光景,我沒了氣息,自此消失不見,世間再無我名揚。”
女子想起了自己的年輕歲月。
必然人如桃花,夜夜有笙歌,事事唾手可得。
她氣血方剛,迷戀英雄,迷戀傳奇,迷戀神話。
即便她的英雄傳奇神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她依然未曾動搖一分一毫。
直至那一場大戰發生。
他騙她。他佯死誘敵深入,甚至不惜讓她擔負一切羞辱艱辛。
在囚龍窟大戰裏麵,她被別人鉗製,擲入戰場,他不管不顧,瘋狂行殺!
若非那位戴著麵具的少年,她早已屍骨無存了吧?
她就記得這些。
隻記得少年抱住她,他挨了大劍師一擊,然後餘波未平,頓時將她震得昏厥過去。
她以為是的愛,對她悍然行殺。
倒是一位陌路人,卻救了她一命。
其後一切都是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病榻上的,更不知道那場戰役的勝負傷亡。
英雄他也曾年輕,她揣測,未成名之前,會如眼前的少年郎麼?
會的吧,所有熱血少年都會立誌名揚天下。
區別就是,是否如願。
那時她太年輕,他醉得倒下時,她會說:“別死。不要離開我。我是真的愛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