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厲霆,你到底要瘋到什麼時候?”一聲暴吼遠遠傳來,噴火的綠眸射出狠厲的光。人影一到,拳頭便吻上他的下巴。
雷厲霆不躲不閃,頓時嘴角破裂,血蜿蜒而下。可是,他仿若未覺,踉蹌幾步後繼續手上的動作。好像淩蕭亦那一記重拳,並非打在他臉上。
蹲下身,很仔細一一撿起落葉。昨晚的一場雨,打落了秋葉落花幾數。沾在小熙潔白的墳上,如同斑斑血跡。
淩蕭亦愣了一下,眸中更是驚怒交織。衝上前,一把抓起雷厲霆的衣領,灼熱的怒火噴在他臉上:“你究竟要鬧到什麼才停止?雷氏出了重大問題,季秘書滿世界找你。沐峰義為了來看你,淋了雨,幾次差點沒搶救過來。而你,該死的,居然守著一座墳失魂落魄,弄得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
暴吼聲聲震得樹上鳥兒紛紛飛離,驚恐地往下看。不知是誰在這幽靜處大發雷霆,驚擾了安息的靈魂。
很慢很慢地抬起頭,黑眸被風霜磨去了光潔,呈現出死灰般的絕望:“他們愛怎樣便怎樣吧。”這是他多日來,第一次和活人說話。
“你……”舉起的拳頭,卻怎麼也揮不下。不用他打,他已經將自己折磨得快死掉了。冷眸穿過雷厲霆,落在林熙蕾燦爛的笑靨上。
心,倏地一抽。
照片上的她仿佛在說:“求求你,幫幫他,幫幫他……”明知這是幻覺,是心魔,卻控製不住自己紛亂的思緒。
這裏就算埋著林熙蕾的骨灰,也沒有靈魂。她的靈魂就在醫院裏,他卻癡癡守在這懺悔。到底是怎樣一種孽緣造成了今日的般般傷害,連同他們身邊的人都不能幸免於難。
“雷厲霆,你振作一點,你忘了小熙當年是怎麼離開的嗎?她費盡心思隱藏了一切,就是不希望看到你今天的樣子。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贖罪了嗎?雷氏毀了,碧莊沒了,沐峰義帶著悔恨和遺憾離開了,小熙如果真在天有靈,她會願意看到這一切嗎?”悲痛扭曲的俊臉青筋暴起。
他多想對雷厲霆說出真相,話到嘴邊,墓碑上的林熙蕾與秦汐蕊交疊,都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著他。
淩蕭亦動之以情的說法,雷厲霆空洞蒼茫的眸子有了一絲焦躁。聲音嘶啞得像刀磨過石頭:“小熙,真的看得到嗎?”
他守了這麼久,跟她說了這麼多話,隻是希望她若聽到能入夢來,讓他當麵跟她說聲對不起。可是,沒有,她連一個幻影都不肯施舍給他。
更該死的是他,他居然夜夜夢到秦汐蕊。她飽含痛苦的眸子,控訴著他的絕情和自私。她質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她?他所說的愛是一時情迷,感動,還是真心?
以前可以很肯定地給予她答案,現在他不能了。因為連他都分不清楚,他愛的人究竟是誰?小汐,小熙,同樣的發音,同樣美好而肯為他犧牲的女孩。
他終究是兩個都辜負了。
“會。她一定看得到。”綠眸掠過一絲驚喜。他不知道秦汐蕊突然轉變態度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殺手的直覺告訴他,她所做的一切皆出於愛。
染紅的唇咧開瘋狂的笑,一把推開淩蕭亦:“不。她看不到。你走吧,不管是雷氏,碧莊,還是其他都與我無關。”笑容快速隱去,剩下的是寒冬的冷漠。
“……”多年生死與共,他又何嚐不清楚現在的雷厲霆有多痛苦。他一直在尋找的身世,猛然出現,毫無預警,且帶著許多陰謀。
原來,他的出生並不被祝福,而是一種詛咒。雖說他已經強大到不再需要親人,可人性裏最柔軟易傷的地方,依然渴望。
雷厲霆的感覺,他最了解,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
錯愕時,雷厲霆已經重新坐到墓碑前,靠著林熙蕾的照片,陷入一個人的需要。他的自虐與墮落,又何嚐不是一種無聲反抗?可是,能懂的人那麼那麼少,他還能再強迫他嗎?
身為殺手,不僅要膽大,深謀遠慮,更要心思,從細處辨別危險。別看他平時吊兒郎當,男人之間的感情不需要太多語言。
愣愣看著一臉頹廢,自我放逐的雷厲霆,他竟不忍人逼他。
突然,一聲微啞的女聲響起:“雷厲霆,你真打算就這麼當一輩子守墓人嗎?”淩蕭亦轉身,隻見一襲白裙的秦汐蕊站在他身後。
風吹衣動,飄飄如仙,青絲被人糾纏,絲絲散發著悲傷的無奈。
“小汐?”雷厲霆滿臉驚愕,逆光中他竟將她看成了林熙蕾。仔細一看,她們倒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眉間的血痣更是如出一轍。
秦汐蕊一步步走向他,黑眸內平靜無波,宛若一汪死水:“你想聽一聽林熙蕾的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