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走的時候,侯長老塞給了她一包極為難得的仙草,努著嘴道:“吳長老給的,他麵子上抹不開,你也別去說他。閣樓上的屋子一直給丫頭收拾著呢,等年後她不忙了,就回來住幾天。”
樓似玉聽得彎了眼,大方地擺手:“成了,我也不跟那老頭子強了,等客棧裏忙完,我就帶你回去。”
梨花興奮得尾巴都搖出來了,看一眼下頭的人群,又慌忙塞回裙子下頭,然後高興地跟她扯起各家閑話:“妖王的內丹都毀了,蛇族重新選了個王,美人蛇和白胡子在側輔佐,看樣子內亂是停了。鼠族群龍無首,美人蛇偶爾去幫襯一二,現在兩族關係甚好。白仙家在忙著煉魂,說有機會讓小妖王重新投胎,嵐封那幾個長老可真是賣力,年都不過了,看著許是能成事。”
“黃大仙一族也算渡過一劫,顏好帶著內丹一起沒了,他們也停了追逐,安安心心準備選王,還給您送了帖子,望您有空去觀禮。”
所有的妖族都接受了宋立言定下的規矩,浮玉縣也再沒出過什麼懸案,鬧騰了幾千年的妖人大戰,如今總算是落下了帷幕。樓似玉昨兒上街,還遇見好幾個化著人形的妖怪,沒有攻擊之意,隻滿臉好奇地望著人間景象,欣喜又向往。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呷了一口熱茶,在霧氣裏眯起眼。
“掌櫃的,酒沒了。”般春在大堂裏喊了一聲。
樓似玉啐她:“你家掌櫃的又不管酒,酒沒了去貨倉裏搬呀。”
般春縮了縮腦袋,心裏暗罵自己不長記性,然後朝二樓上鞠一躬,飛快地就往貨倉跑。
樓似玉繼續喝著熱茶感慨人生,然而沒感慨上兩句,後院裏就又傳來般春咋咋呼呼的聲音:“掌櫃的!掌櫃的!”
一口茶差點嗆著,樓似玉沒好氣地拎著裙擺下樓,一邊去後院一邊教訓:“我說般春啊,你都來這兒半年了,遇事能不能沉穩些?叫這麼大聲,是想跟鎮上的打鳴公雞競爭上崗還是怎麼的?”
“我……他……裏頭……”般春急得滿頭是汗,舌頭也打結,比劃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幹脆拉起她推去貨倉裏。
貨倉門大開,幾個鬥裏裝著米,旁邊還堆著酒和鍋碗瓢盆。雪後初晴的天氣,四下都特別明亮,外圓內方的盛世通寶被光照得一閃一閃的,全落進她了的貨倉裏,伸手那麼一薅,沉甸甸的。
樓似玉看傻了,她覺得自己是真的在做夢,天上怎麼會掉錢呢?掉的還是嶄新的通寶,落在鍋碗瓢盆裏叮當作響,捏在手裏拿牙一咬——
嘶,是真的。
她猛地抬頭往上看。
宋洵坐在房梁上,笑嘻嘻地收攏空麻袋,又將新的一袋通寶往下傾倒,在他旁邊,還有霍良和好幾個衙差,每個人都抱著幾個麻袋忙活著。發現她看了上來,宋洵摸著後腦勺朝下喊:“掌櫃的過年好哇!咱們奉宋大人之命,前來送個聘禮。”
話落音,更多的通寶落了下來,堆滿米鬥又溢出來,慢慢擠滿了整個貨倉。
霍良拎著麻袋搖頭:“大人太過霸道,說這聘禮掌櫃的要是不收,便全拿去還給他。但若是收下,那掌櫃的可就要等著大人明媒正娶過門了。”
這麼多通寶,哪兒能不收?樓似玉怔愣良久,突然笑出了聲:“下聘禮自己不來?”
剛說完,背後突然伸來一雙手,勾著她的腰將她捂進懷裏。
“哪兒敢不來。”低沉渾厚的聲音帶著沉沉的木香卷上來,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宋立言低頭抵著她的腦袋,輕輕蹭了蹭,抱得牢實也不見她掙紮,便輕笑,“掌櫃的應是不應?”
樓似玉覺得,這被求親要是很快答應,顯得不矜持,所以她想擺擺架子:“這位公子好生眼熟啊,咱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話說出來,自己都笑了,跟個傻子似的嘴角咧得老開。
身後這人“嗯”了一聲,倒也答了:“從前見沒見過不記得了,往後倒是定會在一個地方遇見。屆時,還望掌櫃的如初見時那般客氣,與我行鞠躬之禮。”
“何處?”
“蔽府的喜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