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王母殷勤捧靈芝(下)(1 / 1)

她搖了搖頭,又道:"你可知道,為何千萬年來,絕無人能抵擋此招?"

卓王孫不語。

丹真眸中透出深深的笑意:"因為這就是神的力量。你可以拿起濕婆之弓,那不過是因為你是濕婆在凡間選定的化身。你也可以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但你還不是濕婆本身,你的力量,是借助神的榮耀而存在的,你,卻隻是凡人。"

她的目光在卓楊二人身上遊走,緩緩道:"我們三人,擁有相同的覺悟的機遇,不過至今隻有我得到了。我如今不需借助西昆侖石,就可以運用毗濕奴的力量;我無需用劍,卻可以施展西王母的至美之招。在我麵前,你們現在如同螻蟻。"

"因為我已是神。"

楊逸之眉頭緊皺,似乎陷入沉思;而卓王孫臉上隻有冰冷的笑意。

丹真長長歎息一聲,對卓王孫道:"你本來可以擁有諸神中最強的力量,然而你卻不相信神明。這,就是你墜入魔道的根源。"

卓王孫淡淡笑道:"我所相信的,正是你不敢相信的。"

丹真皺眉,良久,歎息道:"看來,這一切已是注定。"

她結印胸前,道:"此招的最後一重變化,我已注入一人的體內。若你依舊如此執迷,那麼,終有一天能從她手中見到完整的恒河大手印。不過,或許你不會盲目,因為那個時候,也是你正式脫離人的界限,墜入魔道的一瞬,是魔非人,則不受此詛咒製約。不過,更多的詛咒將從此跟隨著你,永世無法擺脫。"

卓王孫一笑,抬頭看了看青色的天幕,道:"月已東傾,大師還不到示寂的時候麼?"

丹真望著他,眸中寒光隱動,透出一絲怒容。似乎剛脫離塵緣的她,還未能完全超脫喜怒哀樂,然而她瞬即平靜下來,微笑道:"你難道不想知道那人是誰麼?"

卓王孫臉色一沉。

丹真笑道:"是步小鸞。"

她並不理會他眼中升起的殺意,緩步從他身邊走過:"你不必憤怒。正是這股注入她體內的力量,能再延續她三個月的生命。其實,她早就已經死了,奇方異術,窮極想象,這樣強留她在人間,難道不是一種罪?"

卓王孫望著她的背影,一時心頭竟湧起了一種難言的感覺。

她重重長歎,在峰頂岩邊止住腳步。天色青蒼,似乎已有了破曉的痕跡。寒風吹動她白色的衣衫,在亙遠的天地之間,卻是如此的寂寞。

她遙望著透出一抹嫣紅的地平線,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恒河大手印已出,我的記憶便將消散……與你的約定,也算是完成了吧……"

她合十胸前,聲音仿佛空清的曉風:

"浮世無駐,空去來回。

有者無因,遂而生悲。

既見菩提,複雲吾誰?

一朝舍去,大道盈虧。"

白衣飄飛,曉風將她的聲音越吹越遠,這一代白衣噶舉派多吉帕姆、青鳥族信奉的西王母、毗濕奴留在塵世間力量的主導者,就這樣立於崗仁波吉峰頂,祥然示寂。

數十位藏密大德齊齊伏拜下去,卻已無法吟誦經文,一起悲泣出聲。

月輪隱沒,似乎也在為這一天之內,兩位真佛的示寂而垂悲。

千利紫石淒淒的哀泣,大德的經聲,似乎也已變得嘶啞,最終沉寂下去。

空山寂靜,眾生無言,仿佛就這樣經過了千萬年的時光。

噗的一聲,似乎什麼法咒破碎了。

一匹汗血寶馬奮蹄狂奔,載著一個人影越去越遠。

他並沒有回頭,身後包裹在晨風中露開一線,六龍降魔杵迎著朝陽,發出奪目的光彩,襯著他狂發亂舞,宛如天神。

馬蹄聲漸行漸遠,終歸沉寂。

眾人仍然一動不動。

隻有相思的心中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一雙一直看守、保護著她的眼睛,終於離開了。

笑著離開。

相思搖了搖頭,想將這個詭異的錯覺從腦海中拋開。她驚然抬頭,目光正好觸到卓王孫的身上,她臉上露出幸福的笑意,輕輕向他依靠了上去。

有他在身邊,一切已經足夠。

又不知過了多久,

哚——哚——

輕輕的踢踏之聲再度響起,一頭青色的小驢從山腳下徐徐行來。一個纖弱的少女,恬然酣睡其上。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嫣紅,卻如這欲生未生的朝霞一樣動人。

相思訝然:"小鸞?"

那一刻,朝陽終於突破沉沉夜色,將第一縷陽光投照在她身上。最後的一縷月光,從人們的視線中無聲隱退。

過去的無盡傳說,就這樣與昨夜的莽蒼夜色一起隕落。

而天地萬物,卻在這一刻輪回、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