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倩倩道：“小姑姑，你快去罷。這會兒我知道怎麼繡蝴蝶了。”
雖是小姑姑，可林六比倩倩還小一歲。
“你好生繡，我一會兒就回來。”
從丫鬟手裏接過茜紗燈籠，林六下了閣樓。雪很厚，能淹沒到她的足踝處，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雲絮之上，給人的感覺不踏實。有時一腳落下，是地上的石頭，若不防，就會摔跤。林六的性子不溫不火，因為這場大雪，她走得很慢。生怕一不小心摔上一跤，若是傷了、病了，這府裏除了在佛堂靜養的母親，沒人會心疼她、憐惜她。
近了書房，林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兩月前，也是在深夜，大將軍林羽將她喚到了書房。
沉默良久，林羽開口竟是要她放棄後位，要倩倩嫁與殤帝為後。
既然是大將軍的意思，她就放棄。
不在乎榮華富貴，因為林六知道以庶女的身份，根本不配入宮為後。大越的規矩她明白，豈不說皇後身份尊崇，單說大越殤帝的嬪妃，哪個不是出生清白，身份高貴。以她的身份嫁入後宮，也定是會被那些嬪妃瞧不起的。
她不敢奢望，也不想入宮。
既然倩倩想做皇後，就讓她去做。
“大將軍，六小姐到了！”
家奴推開書房的門，隻容一人進出的寬度，林六側身移入書房。
林羽坐在書房前，手裏捧著一本書。
林六一眼就瞧見林羽倒握著書，能讓林羽失態的，定是大事。
“大將軍……”
從小，她不能喚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們“哥哥、姊姊”。 隻因父親在六旬之後生了她，隻因她的母親出生風塵，在他們眼裏她是林家恥辱的印記。
從林六記事起，府裏就有倩倩、伊伊姐妹倆。小時候，倩倩、伊伊姐妹倆追在她的身後喊她“小野種”。隨著歲月的流逝，她們漸漸大了，這樣的稱呼才離她逐漸遠去。
如若沒有一張像極了父親的口鼻，如果她沒有承繼林家女子才應的青色胎記，也許早被林家兄姐們拒於相認。
即便是父親的骨血、女兒，可她依舊得不到他們的認同。
哥哥、姊姊是尋常女子容易出口的稱呼。可對林六來說，那是別人的事，與她無幹。對於她，他們是高貴的，是大將軍、是誥命夫人。
隻有她，是卑微的、低賤的、不恥的。
林羽將書拿正，冰冷地掃過林六，道：“你……做回林六吧。”
之前，要她放棄林六身份的是他。
而今，又要她做回林六。
林羽要她放棄林六的身份，因為林羽要用自己長女的替嫁入宮為後。
今兒要她做回林六娘，難道是同意她嫁給殤帝？
顯然沒有這麼好的事兒，林羽是不會將如此尊貴的身份給她。
她身份卑微，雖是下人們口中的六小姐，卻連一個使喚的丫鬟都沒有。
林六不緊不慢，道：“大將軍，出了甚事？”
“二將軍在邊城吃了敗仗，北燕人指名要你。”
二將軍，林六同父異母的二哥，亦是林羽的同母弟弟——林多。
鎮國大將軍府的林六，是個不為人知的小女子。隻因大越正值青春年少的殤帝對她一見鍾情，聲名在外，傳於市井，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