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危道:“嘉王殿下,我先進去與她說一聲。”
嘉王麵上平靜,心內早已浪潮澎湃。
沈思危進入院中,輕柔地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她雙手合用,飛針走線地繡著《天倫圖》,心頭蓄著無盡的甜蜜,道:“幽蘭,嘉王來了,他想見你。”
林六的手停止了飛動,隻一會兒,又恢複了最初:“請他進來。”
沈思危俯下身子,柔聲道:“十年了,大家也都放下了,他隻是想見見你,你不用緊張。”
林六抬頭,目光相遇,她溫和一笑:“帶他進來!”
說話間,她站起身,移到一邊的桌案前。
她綰起了長發,頭上並無甚飾物,麵容顯得有些蒼白,雖然麵帶病容,可人倒也打扮得精神、清爽。身著合體的湖色緞子長袍,緞子零落有致地繡著幾朵蘭花,衣襟上一排淺色的櫻花,一支血玉步搖斜插在發髻上,顫顫微微,給她姣好清秀的麵容增添了幾分嫵媚。
“幽蘭……”
魂牽夢縈的人兒近在眼前,而他們之前卻在十二年前就已結束。雖是過往,有的人已經放下,開始新的生活;而有的人,卻一生都無法釋懷、放手。
他,雖有美人無數,府中姬妾如雲,卻單念那一抹胭脂蘭香。無數次裏,憶起與她的相識,與她的糾結,與她恩怨難辯、愛恨糾葛的幾夜夫妻之緣。
於她,那是折辱。
於他,卻是恨表內愛的施救。
無論是怎樣的情結,終成過往。
林六款款落禮:“王爺萬福!”
“幽蘭,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有太多的相思,有很多的情話,但再也不能說出口,她已是別人的妻,更是三個孩子的母親,而他徹底地失去了她,得到過,隻是他自以為的得到。失去的,卻是這般的徹底。
嘉王不由自己的扶起了她的雙臂,目光相遇,他強自抑製著自己的情感,她則是一臉淡然坦蕩。
“勞王爺掛念,一切安好!”
“十年了,我時常覺得自己老了。突然聽說你回來,一直都想像不出你現在的樣子,如今見了,你還真是一點沒變,隻不過更清減了……”
他若老,她的臉上又何曾不是有歲月的印記,眼角已經出現了細小的魚尾紋。
林六笑容淺淡:“王爺請坐!”
她為他斟泡了一盞茶,雙手捧過,嘉王的手不經意與她的手指相碰,雖隻一刹,還是有如閃電雷馳般的感覺。
原來,即便用了十年的時間,他還是不能放下對她的情感。
為何,失去之後,他才明白她對自己的重要。
“今兒來,也沒別的,聽說你身子不好,但願這枝血雪蓮對你有用。”嘉王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隻長約七寸,寬約二寸的木製錦盒。
沈思危瞧著麵前的兩人,道:“後花園那邊,當年的同窗、知交過來拜會,我過去瞧瞧,你陪嘉王說會兒話。”
“嗯,你去罷。”
沈思危對嘉王打了個千兒,徑直離了小院。
雪念不敢離小院太近,隻能遠遠的瞧著。
一時間,嘉王竟不知從何說起,隻訥訥地看著舉止得體,言談溫婉如水的林六,十年的時光,也磨平了她曾經的棱角。她靜坐麵前,像是一幅生動的畫麵,她拭嘴,她飲茶,她垂眸……點點滴滴,都是這麼的儀態美好,優雅動人。
“你們的長子今年有十歲了吧?”
“九歲。”
嘉王合目算了一下,總會憶起十年前,她隨她的結義兄長離開中原的那一幕,因為遠,他聽不清她與沈思危說了什麼話,可她的動作卻落在他的眼裏,她捧著沈思危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如今想來,那時候,她的肚子裏便已有沈思危的骨血。
可是,他們一直同居一院,究竟是什麼時候懷上了沈思危的骨血。他處處防著銀狼麵具的軒轅夜,卻沒想到,她的心底自始至終,真正愛的唯有沈思危一人。
“如今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婆母甚是疼愛三個孩子,尤愛幼女,這幾日一直留在那邊照應。你也瞧見了,我這身子不好,連自個兒都照顧不過來,孩子們也都虧了思危……這些年,是我拖累了他。”
“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就算有病又怎樣,這一點也影響不了愛她男子心中的地位與重要。
嘉王羨慕思危,能得妻如此,夫複何求。身為男子,不是求得有多少嬌妻美妾,而是能與所愛之人長相廝守。
林六手捧著茶盞,淺呷了一口,伸手取茶壺給嘉王蓄茶:“王爺這些年還好吧?”
“好!還是老樣子,如今府裏有王妃一人,側妃兩人,還有姬妾十二人,膝下有四位郡主、五位王子,日子倒還過得充實。杏紅產下三王子後,就升為承儀。九年前,我托人尋回了萍姨娘和她的母親,如今安置在郊外的庵堂裏,每月初一,杏紅會帶著孩子過去探望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