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冷畫屏,這名字就這麼定了。
冷畫屏模樣生得好,粉雕玉琢,皮膚白皙,精致得不像平民家的女孩兒,就是閨閣裏的小姐們也不過如此了。她性子嫻靜怯弱,與鄰裏間野慣了的女孩子們都玩不到一起去。
陸平之也是,他模樣俊秀,博學多識,怎麼也不像寒門裏的孩子。因這格格不入的氣質,他也是受排擠的那一個。
其實以陸平之的本事,想要收服那些孩子是很簡單的事,可他沒有那麼做。不是他們排擠他,是他不想融入他們。
陸平之七歲時母親改嫁,來了個折磨他的繼母。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再溫柔的性子都會變得涼薄冷漠。
他唯一態度溫和的,就是冷畫屏。
冷畫屏年幼,性子已經很嫻靜,半點不見孩子的活潑好動。她對誰都是怯生生的,連對自己的親爹都是,唯二親近的,就是金翠萍和陸平之。
“哥哥,你教我識字好不好?爹爹說女孩子讀書沒用,家裏也沒錢供我上學,可是我想識字。”六歲的冷畫屏央陸平之教她知識,十二歲的少年問:“為什麼想要識字?”
“哥哥說的話屏兒都聽不懂。娘親說,是因為哥哥讀過書的緣故。那屏兒也想讀書,就能聽懂哥哥的話了。”
少年溫潤笑道:“好。”
陸平之十四歲那年,從學堂回來,小丫頭卻沒有如往日一樣迎上來。
他急忙回家問,回答他的是繼母毫不在意的一句話:“他們啊,搬家了。”
他心裏一空,追問:“搬到哪去了?”
繼母翻了個白眼:“老娘哪兒知道?那賭鬼一家,天天白天裏討債的來幾波人,我看是逃了。走了也好,落個清淨。你這臭小子關心那麼多幹嘛,還不快去做飯。”
陸平之垂了眸,沒有說話。
日子似乎沒什麼變化,隻是每日放學回來後,再也沒有人等著他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是真正關心他的了。
以陸平之的才學,十四歲便有了金榜題名的潛質。可從涼州到醴城的盤纏不少,陸家管事的都是他繼母,而繼母是斷不肯為他多出一分錢的。就連他上學這件事,繼母也在他十四歲時不許他去了。
好在那時他已經讀書識字,學堂裏的先生也再教不了什麼,自學不成問題。
學識有了,可盤纏不夠。
陸平之足足用了五年的時間,才攢夠了盤纏。他是文人,不是商人,一時掙不了大錢。縱能賣字畫為生,可尋常百姓誰有這個閑情逸致。那些個達官貴人,又怎麼看得上他這個無名小卒的字畫。
更何況得來的錢,多數也被他繼母拿去了。繼母對他再刻薄,也占了一個母親的名頭,這世道最講究孝順。得罪了繼母,隻需她在外頭嚷嚷幾聲他不孝,毀了他的名聲,他就再也無緣仕途。
就這麼熬著,熬到了十九歲,他終於成了紅極一時的狀元郎,成了如今前途無量的中書令。
如果沒有浪費那五年的光陰,今天的陸平之,又怎會隻是一個三品的中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