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節 溫言在口(4)【第一更】(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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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朱黃色宮門嘎吱嘎吱的緩緩打開。

列侯大臣自北闕魚貫而入。

若無意外,今天這次朝會,將會是今年最重要的一個朝會了。

它很可能將決定這個國家未來的走向。

當丞相周亞夫與太仆袁盎聯袂走到宣室殿前的台階下時,宣室殿前的通道已經擠滿了朝臣和他的副手、隨從們。

“丞相!”周亞夫一到,群臣自動避開道路,紛紛作揖問好。

周亞夫一一微笑點頭回應,然後帶著自己的兒子,站到群臣的前方,閉目養神,安靜的等待宮門打開。

一些大臣似乎想湊過來,跟周亞夫打聽口風,但當他們看到周亞夫閉眼的時候,紛紛識趣的走開。

倒是周韜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不斷的打量著這宮闈的景物與那些滿臉嚴肅的列侯公卿。

這還是他第一次上朝。

自然很好奇。

“丞相閉目在思考何事?”冷不丁的,周韜就看到一個笑嗬嗬的官員,走到離自己父親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微微笑著問道。

周韜甚至都不需要看這個人的臉,就知道,他是禦史大夫晁錯。

因為,隻有禦史大夫才是有資格佩戴銀印青綬。

“仆在想……”周亞夫睜開眼睛,盯著晁錯的臉,微微笑著回應:“天子欲複召公之政,這甘棠山長或者說甘棠令……”

周亞夫忽然挺直了腰杆,盯著晁錯的眼睛,說道:“不知該是何人為之?”

晁錯嗬嗬的笑了一聲,這笑聲,讓周韜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昔者周公、召公,分陝而治。周公主東,召公主西。丞相百官之首,統管大局,協和萬國,日理萬機,恐怕會沒什麼時間履曆甘棠罷!”

周韜聽了。卻是心中一驚。

這朝會還沒開,結果還沒確定,這晁錯就急不可耐的來找自己父親,討論事後分梨吃的事情。

這……

這也太……

周亞夫卻是嗬嗬一笑,正麵回擊晁錯的挑釁:“仆自受命先帝以來,夙興夜寐,輔佐天子,矢誌致君堯舜上,為此。不憚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是的,現在雖然還沒開朝會,但甘棠的建立是一定的。

尤其是中央甘棠的成立,百分百能在朝會後建立。

這個全新的甘棠令或者說甘棠山長,隻且隻能在晁錯和周亞夫兩人之間產生。

無論周亞夫還是晁錯,都不會放棄爭奪這個職位的機會。

因為,這幹係著。各自權柄的大小,以及將來青史之上的評論。

雖然看上去。身為丞相,周亞夫優勢很大。

但不要忘了,晁錯是禦史大夫,是丞相的副手,當年召公就是周公的副手。

這在法理上,先天性的具備了禦史大夫兼任甘棠令的優勢。

晁錯卻是幹笑了兩聲。

當了三年禦史大夫後。晁錯就已經深深發覺了自己先天的不利和劣勢。

他非是權貴列侯出身。

沒有家族羽翼,也沒有太多的資源可以利用。

手下的得力幹將,基本都是當年在先帝潛邸時培養起來的。

所以,每每想要推動一個政策時,都是舉步維艱。甚至孤立無援。

也就隻有跟廷尉趙禹結盟後,他的處境才有所改善。

但,那還遠遠不夠!

這個時候,天子一道甘棠詔,讓晁錯看到了希望。

既然四百石以上官員升遷任免,都要到甘棠裏走一趟。

且中央甘棠鐵定會成為千石以上官員必經之路,尤其是那些實職的郡守、郡尉。

這樣,假如他是中央甘棠令的話,那麼,他就能通過甘棠,跟這些人建立聯係,能知道他們的喜好與訴求,更重要的是,能培育和扶持起傾向法家思想的官員。

雖然,天子的甘棠詔,隻說官員升遷任免,要來甘棠學習,沒有也不可能給甘棠任免和派遣官員的能力。

但,身為禦史大夫,晁錯能用的盤外招數太多了。

選擇性的過濾掉一些不符合其喜好的官員,不要太簡單了。

毫不誇張的說,誰是未來的甘棠令,誰就掌握了未來政治鬥爭的大殺器。

晁錯豈會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周亞夫同樣也不會。

“父親,那個甘棠令真的如此重要?”等晁錯走開,周韜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要知道,雖然有史以來,禦史大夫跟丞相就尿不到一個壺裏去,但最起碼,表麵上還是要維係將相和的局麵。像今天這樣,禦史大夫大搖大擺的來找丞相攤牌,這在過去,極為罕見,即便將來也未必能出現多少次。

“國之大事,唯戎與祀,民之大事,在食與貨!”周亞夫淡淡的說出這句先下已經廣為人知,耳熟能詳的名言,然後反問道:“官之大事是什麼呢?”

“遷與免,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了!”周亞夫意味深長的道:“當初北平文候行以考計科最,其威權甚至一度與君權平行,甚至有官吏貴族,不懼天子責罰,就怕為丞相懲戒!”

“且治政之道,首在得人,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誰是甘棠令,誰就得道多助!”

周韜聽完,臉上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他終於明白,為何天子如此重視這甘棠令,不惜將之耍賴皮的跟加恩令捆綁在一起,要強行推動了。

這是在列侯們的身上挖肉來補益中央啊!

在過去,地方基層官員的升遷任免,幾乎全決於郡守郡尉之手。

長安九卿和丞相府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精力去將地方上的縣一級行政單位的主官、副官的人品、才幹查清楚,就更別說鄉亭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