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幹脆就隻看每年上計的成績。
但漢室郡縣如此多,而每年能褒獎的基層官員卻是有限的。
於是,地方上的基層官員,常常都是由當地郡守、郡尉自行提拔和任用。朝廷隻要事後追認就行了。
漢興六十年,地方郡守和郡尉,通常都是由列侯把持和壟斷的。
鮮有非列侯或列侯背景,就能擔任郡守、郡尉的例子。
換句話說,在過去,列侯們通過種種關係。把持了整個官場。
在遠離關中的偏僻鄉野,他們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隻要注意好別被監察禦史知道了,或者被落到朝廷派下去的采詩團手裏就行了。
像三年前,河東郡守周陽由跟郡尉申屠勝,兩個家夥合謀瓜分了郡中所有職位,若非今上前往河東出巡,發現了端倪,可能到現在朝廷都不知道。河東郡爛成了什麼樣子。
那問題來了——河東,是漢室分封列侯最多的郡之一,封在河東就食的列侯,少說也有十幾個。
其中不乏重量級的巨頭,如平陽侯、汾陰候等。
這些列侯世代與劉氏關係親密。
那為何卻沒有人報告給朝廷呢?
答案隻有一個:大家都揣著明白當糊塗,隻要周陽由不去蠢到動他們的蛋糕,他們才懶得管呢!
而且……
周韜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想到了一個重要的事情:雖然他們家的食邑早就從河東的絳縣挪到了巨鹿的條縣。現在又到了趙國的長平。
但是——無論如何,周氏在河東郡依然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換句話說。自己的父親,其實當年也是知道周陽由在河東郡幹的一些事情,就算隱秘的倒賣倉儲糧不知道,那也應該知道,周陽由是頭吃人的老虎!
這個真相,讓周韜毛骨悚然。
“這就是政治嗎?”周韜心裏想著:“沒有對錯。不分正邪,隻在唯我……”
這個時候,宣室殿的正門緩緩打開。
沿著台階,一個個火盤被點燃,形成一條用火光照亮的通道。
在那最上方。巍峨的宮牆矗立雲霄之中。周韜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個巨大漩渦在那殿堂的上空旋轉,一切人世間的罪惡與黑暗,都在那裏被打扮的光鮮亮麗,五彩繽紛,猶如出嫁的小娘一般純潔可愛。
“入殿吧!”周亞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帽,對兒子道。
“諾!”周韜恭敬的答道。
但他在心中已經暗暗發誓,這輩子遠離政治。
反正,靠著父親的餘萌,他最起碼也能安逸一生。
………………………………………………
此刻,劉徹正站在銅鏡前,任由侍女為自己著裝。
汲黯恭身站在劉徹身旁,為他念著過去五天,丞相府、禦史大夫衙門以及廷尉衙門的簡報。
“內史報告,關中各市坊中,近日流出大量銅錢,盡為四銖,三銖,有司請奏,是否查禁……”
聽到這裏,劉徹開口道:“不用,法無禁止則不糾,正常的市場行為,不要去幹涉!”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是列侯勳貴跟商賈們趁著朝廷政策還沒發布,在緊急出貨。
劉徹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了,免得出現撕破臉的局麵。
反正目前來說,他們就算出貨,接盤的百姓也不一定會虧多少。
況且,劉徹已經準備在明年開始啟動新舊錢幣的兌換政策。
畢竟,過去數十年,漢室朝廷跟天下的商賈貴族,不知道鑄造了多少枚錢幣。
這些錢幣雖然質量參差不齊,但起碼都是銅錢。
而中國嚴重缺銅。
借著這個機會,用大量的五銖錢回購民間貨幣。
這既是對國家信用和信譽的尊重,也是一筆賺錢的買賣。
劉徹已經定好了兌換的比率了。
四銖錢與五銖錢實行二比一的兌換比率,而三銖錢,則以十當三行之。
這樣就保證了市場的穩定,避免發生緊縮或者錢荒。
而且,因為劉徹將五銖錢的幣值跟糧食、食鹽以及鐵器固定。
在事實上以糧本位給五銖錢背書。
這就使得,國家勢必能通過回購錢幣。大賺一筆!
保守估計,也能產生百萬萬錢以上的盈利。
所以說,發行貨幣,是這個世界上最賺錢的買賣,沒有之一。
唯一的問題是,糧食跟鐵器以及食鹽。還並不是最佳的本位貨幣參照者。
黃金才是!
至於白銀……
中國自古缺銀,想實行銀本位,開了美洲副本先。
汲黯又接著彙報:“備盜賊都尉衙門報告,前日,長安城東二裏發生械鬥,傷十五人,械鬥雙方俱被捕拿,羈押於內史……”
劉徹聽著搖了搖頭:“此等小事,內史廷尉自可處置。何以報於朕前?”
“說說械鬥雙方的背景罷!”
這是在聽到報告的瞬間,劉徹就知道這裏麵的水深的很。
關中一年到頭,發生的械鬥數都不清楚。
每次械鬥,不死上十幾二十個人,官府都懶得去管。
普通的械鬥壓根就不可能出現在劉徹麵前。
通常被下麵的人推到皇帝的麵前的案子,肯定卷入了列侯或者外戚。
“一方是宋子候……”汲黯低頭答道。
“啊……那個惹禍精啊!”劉徹也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宋子候,隻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候國,食邑總共五百四十戶。
這麼小食邑的列侯。簡直是列侯階級的恥辱,甚至很多關內侯的食邑都比宋子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