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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從懷裏取出一本小冊子。
這本小冊子很薄。
大概也就二三十頁,裏麵印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就是技術發展帶來的進步。
隨著白紙製造技術和雕版印刷技術的擴散。
現在,中國的文化事業,一日千裏,以超過春秋戰國時期的速度,狂飆不已。
大量的先賢著作,被少府和私人印刷成冊,長安的大街小巷,已經出現了專門的書店,甚至還有私營的印刷店,承接各種印刷業務。
現在,印刻一套萬言書的成本,大約是一萬錢左右。
普通人可能負擔不起,但對許九這樣的列侯,卻是輕鬆至極。
根據繡衣衛報告,許九在長安某個私營刻書坊,刻印了整整一千冊《民富》,總共大概花了兩三萬錢的樣子。
劉徹手裏這本是繡衣衛直接從該刻印店拿來的。
劉徹將手上的這本書翻開來,看了看,問道:“愛卿是呂不韋的傳人?”
這句話,是一語雙關。
第一層意思,就是呂不韋曾經著了《呂氏春秋》,《呂氏春秋》中一篇孟春紀下,有一節名曰貴公。
其中有一句話,後世耳熟能詳。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陰陽之和,不長一類,甘露時雨,不私一物,萬民之主,不阿一人。
這算是戰國時期,民本思想的一個巔峰。
所以,呂不韋死了。
這第二層意思。就很淺顯了。
世人皆知,有一句話是跟呂不韋綁定在一起的:奇貨可居。
這意思就很明白了。就是在問許九,你想賣個好價錢嗎?
劉徹這麼問是在試探。
若許九真的是一位民本思想的擁護者。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呂氏春秋,更不可能記不得貴公篇。
那他就必然能聽出劉徹的第一層意思。
反之,就不會。
道理很簡單,假如不是特別有興趣,在這個時代,不會有人去啃呂氏春秋這樣的大部頭。
就好比後世的普通人,壓根就不會去翻資本論。
哪怕它的名氣大的連小學生都知道……
許九叩首拜道:“回稟陛下,罪臣年十四,即於長安安梁公門下授《呂氏春秋》。年二十,即以身體力行,周遊列國,至龍門峽穀,觀大河滔滔,去右北平,望塞外茫茫,越關山之險,進西南群山。與滇人長者交談,會汾脽之原,祭後土之祀……”
許九抬頭看著劉徹,心裏緊張無比。但依然堅定的道:“罪臣確是呂子傳人!”
老實說,許九的回答,讓劉徹頗為意外。
呂子。自然就是呂不韋。
無論呂不韋在人們的yìn xiàng 中的形象如何。
但其編著了《呂氏春秋》,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其在其姓氏之後,加子。
如今。雜家已為法家吞並。
還在堅持的,估計也就小貓三兩隻。
這許九身為列侯,卻一頭紮進了雜家的懷抱。
這讓劉徹非常吃驚。
而這許九自述的經曆,也讓劉徹對其觀感好了不少。
無論儒法黃老墨縱橫雜家名家,任何一個能用雙腳,走遍大半個天下的人,劉徹都會對他有好感。
道理很簡單。
能這樣去踐行的人,哪怕再笨,也比那些宅在家裏的聰明人強太多了。
不閱山海怎登峰?不知國情怎論政?
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嚷嚷天下的人,不是白癡,就是別有用心的野心家。
而許九的話,很完美的解釋了他為什麼能把買賣做到這麼大了。
他若沒有曾經周遊天下,甚至出入關塞,怎麼可能跟西南夷還有匈奴人扯上關係?
劉徹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不過,潛意識裏,劉徹心裏浮現了一個yí wèn 。
“這個許九既然曾經遊曆天下,看慣江山地理,以他列侯的身份地位,加上這樣的經曆和見識,或許想謀求一個九卿或者九卿衙門的某曹主官,有些困難,但是……若隻是做一個地方的郡守或者郡尉,卻僅僅隻是隻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