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們並不屬於法律上的家屬,原諒我們不能讓你把人帶走。”負責案件的警察走過來,雖然他也看出了這個男生滿心傷痛,但卻不得不照章辦事,“這樣吧,你抱著她到這邊等一下,我們立刻通知她的父母。”
他脫下身上的長袖襯衣溫柔地將懷裏的人包裹起來,在下雨呢,好冷。他赤著上身抱著她一直站在那裏,周圍走馬觀花的來了很多人又去了很多人,他卻早已感覺不到時空的流逝。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離小胖妞這麼近卻又如此遠。
思念這種情感,柳安辰以前沒有過,也不知道是什麼,但在小胖妞離開十七天後,他終於明白了思念的滋味,原來他這一日日灼心一般的感受就是思念,這思念有如一顆種子,在她離開的那刹那落在他心上,然後發芽、成長,直到長成了小樹苗,他才發現心上種下了一棵名叫“顧靜寧”的樹。奇怪了,他以前不是總想著能把這該死的小胖妞給踹開嗎?那些遭遇小胖妞後忍無可忍的過往,這些天總在他腦子裏盤旋不去,並且越來越清晰,是因為伴隨那些畫麵的來自心底的痛吧。
“柳安辰柳安辰,我今天讀了一首詩,這作者太神了,我覺得簡直就是在寫我們嘛,你聽我念哦!”春日午後,他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大嗓門兒的小胖妞風風火火地撲過來,用她自以為溫柔婉轉的聲音在他耳邊咆哮,“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小胖妞捂著嘴自以為淑女地怪笑道,“柳安辰,你看寫得多好,你別看我現在天天圍著你轉比較煩,等以後這都是美好的回憶啊,說不定多年後你會感歎,哎,當時隻道是尋常!”彼時的柳安辰覺得自己肚子有些絞痛,實在是因為小胖妞太不適合做出這種一臉淑女加害羞的表情了,他覺得拳頭癢想揍人。
他沒想到,根本不用什麼多年後,不過才分開十七天,那句“當時隻道是尋常”就像在他腦子裏紮根了似的,時不時就要往外冒,他這才發現,他初中三年和高中兩年的記憶,全是灰色的,隻有小胖妞是那抹唯一的亮色,自然也隻有小胖妞在記憶裏最鮮豔奪目。因為她總是出現在他周圍,所以無論他走到這座城市的哪裏,似乎都能感覺到小胖妞就在他身邊。
“刺”刺耳的刹車聲響起,柳安辰被人猛地一把拽回,他聽見女生氣急敗壞的聲音,“柳安辰你腦子有病是不是?大馬路中間發什麼呆!”
這個聲音他認識,是小胖妞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不看好小胖妞對他感情的人,她曾罵小胖妞,“柳安辰就是顆虛有其表的石頭,你是豬啊,以為腦袋多硬,往石頭上多磕兩次,石頭就會軟了?”奇怪,這些和小胖妞有關的事,他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明明每次白澤野那家夥跟他講的時候,他都左耳進右耳出的。
“柳安辰,你別做出這麼一副惡心的樣子,你這虛假的深情想給誰看?給我們家笨蛋嗎?嗬嗬,她看不見的!”女生漂亮的臉上表情惡狠狠的,看樣子恨不得抽他一個耳光。轉眼,兩行清淚滑下,女生抽噎著怒吼,“柳安辰,是你!都是因為你!那天她如果不坐那趟會經過你家的公交車隻為了早點見到你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從認識你,我家笨蛋就沒有好過,為你哭為你笑,為你瘋瘋癲癲,你呢,連個好點的臉色都吝嗇給予,像你這種薄情寡義冷酷無情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等著吧,你這輩子都會孤獨終老!”
這天晚上,柳安辰做了一個夢,他看見小胖妞穿著華麗的宮裝看著他,一臉驚訝,那雙胖乎乎的小手似乎想去摸他的臉,他想湊上前去,感受小胖妞的溫度,卻突然身體一輕,飛了起來,他這才發現那個男人隻是長著和他一樣的臉,卻並不是他,腦子裏卻篤定這個男人是他的前世,他看見他的前世對小胖妞如斯冷漠和鄙夷,心裏抽痛,於是跟著他回了府邸。
“你看見她了對嗎?安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請替我好好照顧她。她一個人受了太多委屈。你告訴她,她的父母和弟弟,我會代為照顧的。安淳,謝謝。”
柳安辰睜開眼睛,夢裏情景如此真切,讓他恍惚,原來他也會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柳安辰摸了摸胸口的石頭,那原本隻刻著他名字的石頭,他找師傅在另一麵刻上了“顧靜寧”三個字。
孤獨終老嗎,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