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費魯喬勉強恢複了呼吸怒叫。
沒有回答。
“誰?”費魯喬又震栗著問。
話猶未完,兩人不覺驚叫起來,兩個男子突然跳進室中來了。一個捉住了費魯喬,把手掩住他的口,另一個卡住了老婦人的喉嚨。
“一出聲,就沒有命哩!”第一個說。
“不許聲張!”另一個說了舉著短刀。
兩個都用黑布罩著臉,隻留出眼睛。
室中除了四人的粗急的呼吸聲和雨聲以外,一時什麼聲音都沒有。老婦人喉頭格格作響,眼珠幾乎要爆裂出來。
那捉住費魯喬的一個,把口附在費魯喬的耳邊說:“你老子把錢藏在哪裏?”
費魯喬震抖著牙齒,用很細的聲音答說:“那裏的——櫥中。”
“隨了我來!”那男子說著緊緊抑住他的喉間,拉了同到堆物間裏去。地板上擺著昏暗的玻璃燈。
“櫥在什麼地方?”那男子催問。
費魯喬喘著氣指示櫥的所在。
那男子恐費魯喬逃走,將他推倒在地,用兩腿夾住他的頭,如果他一出聲,就可用兩腿把他的喉頭夾緊。男子口上銜了短刀,一手提了燈,一手從袋中取出釘子樣的東西來塞入鎖孔中回旋,鎖壞了,櫥門也開了,於是急急地翻來倒去到處搜索,將錢塞在懷裏。一時把門關好,忽而又打開重新搜索一遍,然後仍卡住了費魯喬的喉頭,回到那捉住老婦人的男子的地方來。老婦人正仰了麵掙動身子,嘴張開著。
“得了嗎?”另一個低聲問。
“得了。”第一個回答。“留心進來的地方!”他又接著說。那捉住老婦人的男子,跑到天井門口去看,知道了沒有人在那裏,就低聲地說:“來!”
那捉住費魯喬的男子,留在後麵,把短刀擎到兩人麵前:“敢響一聲嗎?當心我回來割斷你們的喉管!”說著又怒目地盯視了兩人一會兒。
這時,聽見街上大批行人的歌聲。
那強盜把頭回顧門口去,那麵幕就在這瞬間落下了。
“莫左尼啊!”老婦人叫。
“該死的東西!你給我去死!”強盜因為被看出了,怒吼著說,且擎起短刀撲近前去。老婦人立時嚇倒了,費魯喬見這光景,悲叫起來,一麵跳上前去用自己的身體覆在祖母身上。強盜碰了一下桌子逃走了,燈被碰翻,也就熄滅了。
費魯喬慢慢地從祖母的身上溜了下來,跪倒在地上,兩隻手抱住祖母的身體,頭觸在祖母的懷裏。
過了好一會兒,周圍黑暗,農夫的歌聲緩緩地向田野間消去。
“費魯喬!”老婦人恢複了神誌,用了幾乎聽不清的低音叫,牙齒軋軋地震抖著。
“祖母!”費魯喬答叫。
祖母原想說話,被恐怖把口噤住了,身上隻是劇烈地震栗,不作聲了好一會兒,繼而問:“那些家夥去了吧?”
“是的。”
“沒有將我殺死呢!”祖母氣促著低聲說。
“是的,祖母是平安的!”費魯喬低弱了聲音說,“平安的,祖母!那些家夥把錢拿了去了,但是,父親把大注的錢帶在身邊哩!”
祖母深深地呼吸著。
“祖母!”費魯喬仍跪了抱緊著祖母說,“祖母!你愛我嗎?”
“啊!費魯喬!愛你的啊!”說著把手放在孫子頭上,“啊!怎樣地受了驚了啊!——啊!仁慈的上帝!你把燈點著吧!咿喲,還是暗的好!不知為了什麼,還很害怕呢!”
“祖母!我時常使你傷心呢!”
“哪裏!費魯喬!不要再說起那樣的話!我已早不記得了,什麼都忘了,我隻是仍舊愛你。”
“我時常使你傷心。但是我是愛著祖母的。饒恕了我!饒恕了我,祖母!”費魯喬勉強困難地這樣說。
“當然饒恕你的,歡歡喜喜地饒恕你呢。有不饒恕你的嗎?快起來!我不再罵你了。你是好孩子,好孩子!啊!點了燈!已不再害怕了。啊!起來!費魯喬!”
“祖母!謝謝你!”孩子的聲音越低了,“我已經——很快活,祖母!你是不會忘記我的吧!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仍會記得我費魯喬的吧!”
“啊!費魯喬!”老婦人慌了,撫著孫子的肩頭,眼光幾乎要射穿臉麵似的注視著他叫。
“請不要忘了我!望望母親,還有父親,還有小寶寶!再會!祖母!”那聲音已細得像絲了。
“什麼呀!你怎樣了?”老婦人震驚著撫摸伏在自己膝上的孫子的頭,一麵叫著。接著迸出她所能發的聲音:“費魯喬呀!費魯喬呀!費魯喬呀!啊呀!啊呀!”
可是,費魯喬已什麼都不回答了。這小英雄代替了他祖母的生命,從背上被短刀刺穿,那壯美的靈魂已回到天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