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走進庭院的時候,尼克正在徒手擊打一個人形靶子,近來天氣開始升溫,她衣衫都濕透了。
“你在幹什麼?”維克多皺起眉,遠遠站著問。他非常不喜歡汗腺分泌液覆蓋皮膚的氣味,也不喜歡靠近汗水蒸騰的人。
“鍛煉啊,你又不是沒見過。”尼克停下手,從桶裏舀了一勺涼水澆在頭上。
“我是說,你難道不知道米麗瑪公主寫信給船長,怎麼還有心幹這些閑事?”
尼克把濕漉漉的頭發撩到背後:“知道啊,當時我在,船長還給我看了看。搞那麼貴個木盒裝著,一首破詩而已,就是敘述那天比賽的事啦。”
維克多冷冷道:“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瞧瞧裏麵到底有幾滴腦漿!”
“她寫她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再說那個盒子也還回去了。”從語氣判斷,尼克更在乎的是裝信的華麗匣子。
維克多長歎一聲,對她的智商完全不抱希望了。在船醫的連聲催促下,尼克嘟嘟囔囔的沐浴更衣,兩個人走進小會客室,維克多遣走了所有仆人。
“我的主人,我的蘇丹,我卑微的麵孔伏在您腳下神聖的塵土中,我親愛的靈魂主人,我的命運,我的幸福!您尊貴的書信中的每一個字,都給我的眼前帶來無限光明,都為我的心中帶來喜悅!”
維克多大聲背誦了一段詩歌,尼克翻白眼:“惡,真肉麻,這誰寫的?”
“洛克塞拉娜,蘇丹最愛的女人,也是那位米麗瑪公主的親生母親。或許你這無知的家夥沒有聽說過她的威名,我就勉為其難的跟你講講。洛克塞拉娜是中歐人,在戰爭中被俘,賣到後宮中做女奴。就是這麼一個血統低賤的女人,憑借著她這些肉麻情書獲得了蘇萊曼的真愛。現在,她的女兒開始用家傳本事寫信給船長了。”
尼克眨眨眼,從銀盤裏捏了塊點心塞進嘴裏:“哦。”
維克多額上青筋一跳:“哦你個頭!還不明白嗎?米麗瑪今年十六歲,是蘇萊曼唯一的女兒,在奧斯曼,十六歲的姑娘早應該婚配了,可皇帝的掌上明珠卻一直待字深閨,為什麼?她們母女在等待利益最大的選擇出現!”
尼克拍拍手上的酥皮和糖霜:“嘖,說那麼複雜,總結起來不就是公主一見鍾情看上船長,想讓船長娶她回家搞一搞唄。”
維克多以厭惡的眼神看著這個粗俗的混蛋:“你比猩猩還蠢,什麼一見鍾情,這根本是政治手段。大王子和宰相向船長示好,洛克塞拉娜就開始行動了,而且一上來就拋出了最大的砝碼:希望通過聯姻拉攏船長!”
“政治,又是政治,你們就不能聊點別的?”尼克對這種話題感到深深厭倦:“我搞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一切有船長做主。船長要是看上她,那就娶唄。對了,那公主長什麼樣?漂亮嗎?胸大嗎?”
維克多不可置信:“一個陌生女人要嫁給船長,你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反感?”
尼克一臉輕鬆,把腳翹在茶幾上:“拜托,這房子裏麵有上百號女人呐,再多一個又能怎麼樣,反正船長不許我跑去跟她們睡。”
維克多仰頭看向弧形的天花板,一種無力的眩暈感盤旋不散。他總算理解了尼克的觀點:她根本不在乎海雷丁跟別的女人發生關係,更離譜的是,她還期待能從這種關係中分得一杯羹!
“我說,難不成你以為這位公主會像法蒂瑪和莉莉絲那樣好伺候,毫無存在感的奉獻著,閑暇時再陪你睡個午覺、梳梳頭發什麼的?”
“唔,不是嗎?”
維克多冷笑一聲:“嗬,你可太天真了。八年前洛克塞拉娜用計把穆斯塔法大王子的母親趕到荒郊野外,從此寵冠後宮。她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裏麵,隻有米麗瑪公主完美繼承了母親的頭腦和毒辣手段。這姑娘如果嫁進來,可絕不會安安靜靜跟你愉快相處的。用不了一年,你就會像大王子的母親一樣光著身子被掃地出門!”船醫將想好的話語七分真三分假的倒了出來。小混蛋不見棺材不落淚,倘若不讓她知道厲害,還真沒半點危機感。
“你騙人!我可是入了股的!現在有……”尼克翻身而起,略一計算,報出自己的存款:“有265塊金幣,船長才不會趕我走呢!”
維克多對她的存款表示嗤之以鼻:“切,你那點錢,還不夠米麗瑪公主打賞仆人的。皇帝唯一的女兒嫁人,僅嫁妝大概就有一個行省的財政收入了。再說隻要她進門,那就是正妻,你馬上得收拾包袱滾出柏園。從此跟船長同吃同睡的就是米麗瑪公主,哪裏有你的位置?”
尼克不服輸:“我、我還是衝鋒隊長,是海妖!這算是技術入股!”
“沒錯,那時候米麗瑪公主就會嬌滴滴的跟船長吹枕邊風:‘海妖就該呆在船上才是,夫君,為什麼她要在園子裏礙眼呢?~’哈,你就會被扔到船上整天喝幹豆子湯啃硬餅幹了!”船醫模仿少女狡猾的聲音惟妙惟肖,以至於尼克想暴起傷人。然而他的話一通接一通,聽起來真的很有道理,尼克的自信被一點點瓦解,辯解的聲音也微弱下去。
“可是,可是船長為什麼會聽她的?船長說過喜歡我,要永遠照顧我的……”
“你啊,闖蕩江湖也很久了,男人在床上隨口說說的話怎麼可以相信呢?哦,看你的表情,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對吧?”維克多歎了口氣,以憐憫而同情的語氣道:“你真傻,真的。不是每一次戰爭都要以轟隆隆的炮聲開始的,米麗瑪公主無聲的戰書已經送到,你居然還不趕緊拿起武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