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番外雪夜(1 / 3)

“船長?”

“嗯……”

“船長?”

“嗯……”

“呐船長你倒是醒一醒啊!”

“我說,天還沒亮,你到底在吵什麼……”

在尼克固執的起床號中,海雷丁帶著點慍怒睜開眼睛。沒有硝煙的味道,也沒有電閃雷鳴的風暴,外麵隻下著一點小雪,船體微微晃動著,一切都很正常。

尼克蹲在床邊上晃著他的胳膊,小臉兒興奮的紅彤彤的。

“到底怎麼了?”

“船長,今天是元旦哦!”

“我知道,但這不是早起的理由。”

“元旦,就是新年第一天呢!祝你元旦快樂!”尼克加重關鍵詞語氣,試圖讓海雷丁領會她的意圖。

“……就為說這個你天不亮就把我叫醒?又想學遊泳了是吧?!”

眼看暗示不成功,尼克隻好直接說出要求:“我都祝你元旦快樂了,船長是不是要有點表示啊?”她攤開手,伸到BOSS麵前。

海雷丁抬手揉太陽穴:“拿了聖誕節紅包才一個星期,結算年終獎還不到三天,這麼快你這混蛋又失憶了?”

尼克恬著臉道:“可是,可是今天是元旦啊,是新的一年!跟過去的都不一樣!”

“都不一樣?那我來算算去年一年你要過多少次紅包:聖誕節複活節、情人節萬聖節、開齋節宰牲節,連佛祖誕辰日你都要過!這些都不說了,可為什麼還有他媽的感恩節!?”

尼克眨著無辜的眼睛:“這有問題嗎?”

“問題是:感恩節是1620年五月花號到達美洲後才有的,可今天該死的隻是公元1518年元旦!”海雷丁額爆青筋:“這些亂七八糟的節日都是誰告訴你的?”

“偶爾會有個背著鍵盤的人路過,都是她說的。”尼克推卸完責任,接著無恥地道:“提前一百年而已,這不正說明船長你是高瞻遠矚、雄才大略、深謀遠慮、未雨綢繆的領導人嘛。”

“紅包紅包發紅包!”尼克在床上蹦來蹦去,然後繼續拖他的胳膊:“起來啦起來!大家都在外麵等你呢!”

“還有大家?!”海雷丁才剛醒,馬上就有腦血管即將爆裂的感覺。

船長室裏接踵摩肩,每個人都是一副‘今天要痛宰BOSS’的興奮表情。海雷丁冷著臉一個個巡視過去:

“卡爾?”

“我想給老家寄點土特產包裹,新年一到,快遞爆倉又漲價了。”金毛一臉正直的解釋。

“伊內?”

“我、我……想買點零食點心……”土狼臉紅紅的偷瞧了尼克一眼,“聖誕節發的蛋糕券都用完了。”

“維克多?你也會缺錢到要新年紅包?”海雷丁不可思議地看向船醫。

“不,我隻是申請三天假期而已。”維克多埋怨道:“上船這幾年一次假都沒放過,天天忙的要死。而且我要投訴就業性別歧視,為什麼小混蛋每個月都有三天帶薪假,而我們什麼都沒有?!”

“是啊是啊!”

“為什麼隻有隊長有假!”

“男船員也很辛苦的!”

群情激奮中,海雷丁大怒,冷笑一聲說:“想要假期?好啊,給我生個孩子來瞧瞧!生得出的,保胎假產假哺乳假我一起給了,每天都是五險一金加三薪!”

話音落下,眾海盜一起陷入了沉默。

資本家BOSS的竹杠,並不是那麼容易敲的。

就在勞資矛盾激烈的時候,海麵上突然響起轟隆隆炮聲。一個水手衝進船長室大喊:“西班牙人突襲!西班牙人突襲!”

海雷丁疑惑道:“你哥最近一直都很乖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尼克搖搖頭,接著若有所思地瞥了船長一眼:“不知道,說不定因為他沒發新年紅包,所以軍隊暴亂了?”

海雷丁沒理她。

撫著下巴沉吟片刻,他突然笑起來,拍了拍手揚聲說:“好吧,看來這元旦福利送上門來了,不拿都不成。大家拿起槍來,今天讓查理給我們發個大紅包!”

“查理過來發紅包!”

“領紅包去呦吼吼!”

眾海盜立刻被煽動起來,揮舞拳頭衝出門,尼克也興致勃勃的背上鐮刀,從窗口跳了出去。

船長室裏瞬間清空,維克多憤恨地跺了跺腳:“該死的!每次打仗醫務室就人滿為患,這下子我更沒的休息了!”

海雷丁笑道:“當年不是你說需要一份很忙的工作,忙到讓自己沒空去回憶嗎?怎麼,都忘了?”

“就你記性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記著!”

“嗯,我還記得那天也是元旦左右,還下著雪呐。”海雷丁摸著下巴,興致盎然地回憶:“你在佛羅倫薩一家破理發館裏,穿著一件破襯衫,凍得瑟瑟發抖……”

公元1511年的冬天,佛羅倫薩冷得不可思議,大雪已積了四寸厚,還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天色昏暗,鵝毛大的雪片洋洋灑灑不住飄下來,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時間已經過了傍晚,城裏大多數店鋪都打烊了,但在城牆邊緣一條狹窄的巷子裏,一家小理發店裏仍透出一點煤油燈的光芒。這家店跟貧民區裏的其他理發店沒什麼區別,潮濕肮髒的門麵,破舊的牌子上歪歪扭扭寫著“巴勒理發”。隻有一根紅白藍條相間的信號棍子,說明這家店裏的理發師可以兼任外科醫生。

這個年代,外科醫生的地位就是如此低下,遠不如內科和皮膚科醫生,甚至連獸醫的地位也比不上。隻有最窮的人才會找理發外科醫生看病,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一般隻會用刮胡刀放放血,或者用老虎鉗拔掉壞牙。

聖誕節剛過,馬上就是元旦,眼看不會再有客人上門了,店主巴勒早早回家跟妻兒共享天倫之樂,隻留下一個雇傭理發師在店裏照看。

門外的寒風野獸般嘶吼著,屋裏沒有炭火盆,這個名叫維克多的年輕理發師凍得瑟瑟發抖。他身上連一件像樣的外套都沒有,隻好裹著給客人理發時擋頭發渣用的皮鬥篷擋風。鬥篷下麵是一條破舊的羊毛毯子,再下麵是一件夏天穿的亞麻襯衫。襪子和鞋的洞已經多到補都補不過來,他隻好學起窮人們的智慧,用破布條像纏繃帶一樣把鞋子纏起來保暖。

這種落魄的打扮在窄巷裏比比皆是,沒有任何稀奇之處,隻不過如果有心人仔細查看,青年的襯衫原本質料很好,隻不過長期的搓洗讓它變成了粗糙的灰白色。

維克多湊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看一本舊書,他的視力本來就不佳,長期在這種工作環境下,更是惡化到不湊到紙張上就看不清的地步。但就是這樣,維克多依然很珍惜這點光線,店主巴勒隻留下了一盎司的煤油,估計七點半就會用光,到那時,他就連書本裏的虛幻慰藉都沒有,隻能痛苦的蜷縮在硬木板床上熬過徹夜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