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磐來到嬰兒室的門口,就看見高大的男人好像雕塑般站在門口,冷峻的側臉上,劍眉緊鎖,看不出是什麼心情。
“小夏……”她張了張口,卻又咬住了唇,沒再說話。
她知道,淩疏夏已經把自己關在門裏麵好幾天了,幾乎水米不進,除了看著孩子,就是一直在電腦上不知道做什麼,劈裏啪啦地對著屏幕,就是不理人。
眼前的男人,大約也是要達到極限了。
思及此處,葉磐深深吸了一口氣,緩聲道:“讓我來勸勸她。”她這話不是問句,秦野飛微微側目看了對方一眼,沒有出聲。
葉磐看得見他因為握緊而微微發白的關節,眸色黯了黯,也就在她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恍惚間聽見耳邊響起了一聲好似歎息般的低喃。
“我不該那麼大意……”
葉磐將手放在門把上,“她需要你,你不可以先崩潰。”
纖細的人兒側身進屋,果然看見黑暗中,那個在電腦上不停操作的人,孩子在一旁睡得安詳,可是鍵盤的聲音卻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越發突兀了起來。
葉磐看著電腦純黑色屏幕上不停跳動的白色字符,那些字符轉換的是如此迅速,以至於葉磐雖然看不懂淩疏夏此刻正在做什麼,卻也依舊感受到了對方眸光中的那種絕然狠意。
那種眼神是那樣陌生,讓她不禁微啞然片刻,方才開口,輕聲叫她。
“小夏。”
兩個字打破了沉默的空氣,讓淩疏夏似乎脊背一僵,眉一沉:“你不該進來。”
她的聲音很啞,顯然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那嘶啞的感覺甚至讓葉磐不禁懷疑,對方上一次好好喝水究竟是在什麼時候。
“小夏,你這樣會吵到孩子休息。”
淩疏夏聞言目光輕輕眈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兒,後者似乎被她們的說話聲吵醒,微微睜開了眼睛。
“小夏,你看,這樣你不但會垮掉,孩子也……”
“他很好。”她冷冰冰地打斷她,起身抱起了孩子,放在臂彎裏,目光中帶著深濃的眷戀:“他很好……他知道,媽媽在幫他找妹妹。”
葉磐看著好友此刻的精神狀態,眉不由微蹙,“小夏,我以前認識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以前認識的我自己也不是這個樣子!”
這句話淩疏夏仿佛是被踩著尾巴般吼了出來,葉磐微微一愣,語氣淡然:“小夏,你這個樣子,秦野飛也會很擔心。”
淩疏夏抿著唇,不說話,目光膠著在孩子身上。
“他還沒有名字吧?這可是我的女婿,你不好好待他,我心疼。你看,這麼乖的孩子,你沒日沒夜在這裏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他竟然也不哭不鬧。乖孩子……”
淩疏夏看著葉磐微微湊近,身體一僵,卻沒有說話,任由她伸手,卻還是在對方手指即將碰到孩子臉頰的瞬間,一個閃身移開了位置。
葉磐並沒有詫異的意思,隻是收回了手,認真道:“淩疏夏,你這樣,我會看不起你。”
“如果有人打了你,把你按進泥裏,狠狠羞辱。那麼那個時候,你就該站起來,狠狠還回去。”
葉磐的聲音很輕很淡,那溫和的語調讓人不禁懷疑她說得狠話隻是自己的幻覺。
然而這對於葉磐來說,卻是足以讓她至今想起都覺得仿佛昨日般鮮明的句子。那是她在小學第一次遇見淩疏夏的時候,“那個時候,我被同班的男生欺負。每天放學他們都不讓我走,扔我的書包,鉛筆盒裏的東西散落滿地都是,我就蹲在地上哭,他們扯我的辮子。我卻從來不敢跟叔叔嬸嬸說。”她父母早逝,將她寄養在叔叔嬸嬸家,然而叔叔嬸嬸並不待見她,她也明白自己累贅一樣的身份,從不奢求,更不敢給他們添麻煩,在學校裏被同齡孩子欺負是常有的事情,而對方更是看見她的不置一詞以至於對待她的方式逐漸開始變本加厲。
那個時候,就在她咬著牙忍著過日子,忍到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是她出現在那裏,手裏拿著掃把,仿佛從天而降般,將那些壞孩子驅趕而盡,那時候,她就是這麼說的,不僅這麼說了,還把掃把交到了她的手裏,而在那之前,她甚至沒發覺這個女孩是與她同一個班的女孩,不僅如此,她是她的同桌。
人生際遇就是這樣,她和她從此從小學到初中、高中,直到她堅持要去念警校之前,都是同桌關係。在她的心裏,她一直都是那麼耀眼的存在,即使是想要上警校的念頭是那麼的孤注一擲,她的笑容卻讓人覺得她是要去做最讓人覺得輕鬆快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