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吱呀”一聲開啟,我扶著連瀛緩緩步入大理寺按察司大獄。這座古老且森然的大獄盡處,三重玄鐵門之下,正是關押褚雲深的所在。
我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強抑著指尖的顫抖,伸手推開了那最後一道玄鐵重門。門後是一張比之連瀛更為慘淡的容顏,一襲白衣早已汙了顏色,然卻仍舊不掩其天人之姿。
見我二人入內,那謫仙一般的男子已虛弱地抬首看來,目光落在我身上時顯然眉頭一蹙。我見他如今這番模樣,不禁惻然,卻還是強忍住淚意,朝他微微一笑,以示安好。
兩聲輕咳傳來,連瀛已淡淡開口道:“繼黎,委屈你了。此番情義,我連瀛誓死不忘。”
此時正有獄卒前來將鎖在褚雲深身上的鐐銬取下,將他扶起。褚雲深卻恍若未知,隻朝我蹙眉問道:“你怎得回來了?”
總不能告知他我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才向蕭逢譽借兵前來的。我麵上一紅,正欲尋個理由答他,但聽連瀛已先一步解釋道:“若非問津及時率了九熙援兵趕來,隻怕你我如今皆還在劉詰的掣肘之中。”
言罷他又對褚雲深點了點頭,朝外示意道:“走吧。”
褚雲深原就是一副虛弱麵色,聽聞連瀛此言,麵上更是一暗,在這陰森的按察司大獄之中,倒是顯出幾分駭人之意來。
但見他倚在那獄卒的臂上,緩緩朝牢門外走了幾步,卻又忽然停下腳步,轉對連瀛道:“國主,我欲再見劉詰一麵。”
連瀛聞言並未有片刻遲疑,隻看著他微微一笑,答允道:“好。”
因著中了劉詰之毒,如今餘毒未清,連瀛的身子一直不好。在獄中吸了幾口涼氣,他此刻又已是咳嗽不止,我見狀不由道:“大哥,我先送你回祈連宮。”
連瀛隻抬首深深看了我一眼,便強忍住咳意道:“不必,門外有禁衛軍,你留在這裏看顧繼黎吧。畢竟劉詰是你師傅的親弟,亦是你的故人。”
連瀛停頓片刻,又對褚雲深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宜外泄,我這便命一幹閑雜人等退下,你長話短說。”
褚雲深聞言隻點點頭,不再多言,我便將連瀛送到獄卒手中,自己則轉去扶了褚雲深。待目送連瀛離開了按察司大獄,我這才扶著他往關押劉詰所在的牢房而去。
“你不該回來的,”一路上他仍舊責道,“如今清安的局勢這樣混亂,外有涼寧揮兵、九熙覬覦,內有宗親驕奢、權臣謀逆,你竟還有這樣大的膽子。”
我聞言低首一笑:“如今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麵前嗎?左右最艱難的時候已然過去了。”我站在關押劉詰的那座牢門前,繼續對褚雲深道:“你且罵我吧,今次回來,我已做好被你責罵的準備了。”
褚雲深聞言並未再言語,想是因即將再見劉詰,他的情緒有些深沉的低落。從前對楚璃而言亦師亦臣的劉許,如今卻要以反臣劉詰的身份在獄中與化名褚雲深的舊主相見,想來知曉內情的人定然都會唏噓不已。
我將關押劉詰的那扇玄鐵重門打開,便看到了一臉不甘的劉詰正陰鷙地盯著褚雲深。
此時劉詰身上已掛了彩,雙腳還戴著沉重鐐銬,想是已被用過大刑。他見我與褚雲深同入牢內,立時冷笑一聲,諷刺道:“殿下有美相伴,竟還有心前來探望老臣,老臣當真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