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深聞言沉默片刻,才低低道:“你一路追隨我前來奉清,是我教你失望了。”
劉詰聞言忽然朗聲大笑起來,那笑中盡是淒然之意,半晌,他才又喃喃道:“今日老臣方覺,應國當真是亡了……”言罷兩行清淚已從他麵上順勢劃落。
饒是劉詰十惡不赦,投毒連瀛,軟禁褚雲深,可於舊應而言,他仍是忠君之士。從前在涼寧見過談笑自若的婚使劉許,昨日又在祈連宮議事大殿上看見了梟雄姿態的劉詰,如今再瞧他這副複國無望的絕望麵容,我亦是有些不忍。
“劉尚書,”此時但聽褚雲深淡淡道,“如今九州局勢混亂,正值奉清內憂外患,九熙虎視眈眈,涼寧窮兵黷武,並不是複國的好時機。你若一意孤行,恐怕隻會再為九州平添動蕩。”
“況且世人健忘,應國已亡了整整六年了。”褚雲深苦笑一聲,繼續道:“楚應宗室凋零,如今唯剩我一人了。想來若是兄長在世,當還有望一搏。”
劉詰聞言猛然抬首,狠狠看向褚雲深,半晌,目光才又冷冷移至我的麵上。此刻我亦覺很是詫異,忙轉首看向身側的褚雲深,心中滿是疑問。
何為“若是兄長在世,當還有望一搏”?楚璃哪裏來的兄長?
我死死盯著褚雲深,以期他會給我一個答案。然褚雲深卻似並未察覺我的目光,隻自顧自垂首看著劉詰,他那好看的長睫低垂,恰好掩藏了他眸中的情緒:“路回自認並無所能,實不堪擔當光複楚應之重任。”
“路回?”我不自覺對著褚雲深問出了聲:“路回是誰?”
褚雲深並未答話,倒是劉詰哂笑一聲,冷冷看向我道:“你竟不知嗎?我大應國齊侯殿下,名珅,字路回。”
大應國齊侯殿下,名珅字路回……褚雲深竟還自認是楚珅?
事到如今,他還要繼續騙我嗎?思及此處,我已不禁蹙眉質問道:“你為何還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你又怎會是楚珅?”
褚雲深仍舊垂著眸,低低反問:“我如何不是楚珅?”
他自然不是楚珅!雖說他的確是以齊侯楚珅之名被段竟瑉送去了奉清,然單憑連瀛曾經對楚珅那般的恨意卻肯放過他,他便不會是楚珅。更何況我今次返回涼寧之時,許景還曾對我說過那些話……
這些都證明了他的身份,他是楚璃。他冒用了楚珅之名僥幸逃脫涼應之戰,後又以褚雲深之名入仕奉清,效力連瀛。
我看著如今仍舊逞強不肯承認自己身份的褚雲深,難以理解他為何倔強如此。他明明是楚璃,卻不肯對我承認;他明明對我有意,卻屢屢將我推開;他明明心係我的安危,卻還幾次三番將話說得那樣決絕……
難道就因為涼寧亡了應國,而我是涼人,是段氏血親,他便要對我屢屢否認自己的身份?
“楚璃……”思及此處,我已不自覺喚出了聲。
褚雲深卻好似被我這一聲呼喚驚醒了魂魄,這才忽然抬首看我,蹙眉道:“從前是我誆你,自言是楚應宗室替身。然當時我是為了自保,畢竟齊侯楚珅這個身份十分敏感……問津,抱歉,讓你失望了,我確然不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