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嶽擦完墓地,轉身看到了陸徙,熟悉的笑容又爬上英俊的臉龐。
“你來了。”他說。
陸徙看著他,並沒有做聲。
池嶽走過來,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拉著他的手一路走到墓地前。
“才跟奶奶聊到你,你就來了。”池嶽說的特自來熟。
陸徙看著已經被打掃幹淨的墓地,神色平靜:“既然想來,又為什麼要裝睡。”
池嶽蹲下來,打開新買的礦泉水,在地上澆了一個圈兒:“你有你要走的路,我並不想去打擾。”
陸徙也蹲了下來,拿出自己買的紙元寶,一隻一隻的疊在池嶽畫的水圈裏。
洋火柴在火柴盒上擦出火花,硫磺的香味溢滿了鼻腔。
陸徙看著火光下池嶽的臉,五官立體,透露著一種男人獨有的霸道。
一隻元寶被點燃了,池嶽把它放到陸徙疊起的小山上。
火勢很快蔓延開來,嗆人的煙霧竄上來,熏的池嶽眯了眯眼睛。
然而他既不退,也不讓,還是直愣愣地蹲在那裏。
“第幾次來了?”陸徙問。
池嶽的眼神看過來,隔著濃濃的煙霧,他們相望。
“我沒有跟蹤過你。”池嶽答,“我向奶奶保證。不信,你可以問她。”
池嶽說著,單手起誓。
“來了那麼多次,都有意避開了我,為什麼這次又突然出現在我麵前。”陸徙看著眼前慢慢化為灰燼的元寶,又拆開了一疊新的。
池嶽拿小樹枝把下麵沒有燒著的元寶挑開一些,讓空氣流通進去,剛剛快熄滅的火,瞬間又燃了起來。
“至少在這樣的日子,我不想你一個人。”池嶽答。
“其實,我很怕你會生氣。”
他說著,抬起眼睛看了看陸徙。
陸徙並沒有作答,垂著眼睛,看著地上的元寶。
他知道,池嶽說的“這樣的日子”,是指他的畫展。
池嶽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捉住陸徙的手腕。
火苗串上來,幾乎燒到他襯衫的袖口。
陸徙把手抬起來,皺眉看向池嶽。
池嶽的臉上,滿是憂慮,還有說不清楚的擔心。
“你生氣了?”他小心地試探道。
陸徙和他對視著,良久,他輕聲說:“我很想生氣。”
是真的,很想生氣。
他以為,以他的脾氣,是最不喜歡這樣的橋段。
他以為,池嶽足夠尊重他,給予他空間,對他的過去不聞不問。
可是,他想到池嶽躲在暗處時的心情,卻感覺不到一點點惡意。
他並非是為了挖掘他的隱私而來。
甚至,他相信,池嶽隻是每年清明都會例行在他之後來給奶奶掃墓。除了掃墓,他沒有做過任何多餘的事情。甚至,都沒有把那些蛛絲馬跡,組織成劇情,去臆測他的過去。
他很敏感,很容易多想,很容易不信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著池嶽,他有這樣的信心。
“你是怎麼發現這裏的?”陸徙問。
“一會兒,帶你去一個地方。”池嶽麵上的表情,終於鬆懈下來。
他重新點燃一個元寶,放到了陸徙堆起的小山上。
這是家人,才會一起做的事。
一起掃墓,一起祭祖。
那麼平凡和普通,卻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覺得溫暖。
陸徙看著墓前擺好的一道道菜,新鮮的水果,還有一副碗筷。
他從口袋裏摸出兩個橘子,放到了奶奶墓前。
拿起一個,剝開了,一瓣一瓣,碼成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