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嶽眼神專注的看著陸徙。
此刻的陸徙,就像一隻柔軟的小動物,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著膝蓋,腦袋枕在雙臂間,睜著眼睛看墓碑上奶奶的名字,柔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祭祀的禮儀做到了最後,陸徙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
厚厚的信封角被火點燃,慢慢燃燒了起來。
陸徙拿著信封,看著它一點點化為灰燼。
信封裏,是這一整年來,想對奶奶說的話。
池嶽也從口袋裏摸出一個信封。
陸徙看著他。
“我真不知道你有這個習慣。”他解釋,“其實,我隻在這裏看到過你一次。”
那是陸徙轉學來的第一個清明。
池嶽和奶奶在墓地給爺爺掃完墓。
往回走的時候,恰巧碰到了一個人來掃墓的陸徙。
年幼的陸徙消瘦的身影站在風裏,一雙手握緊了拳頭,站的筆直,倔強的雙唇抿成一線。
那是池嶽第一次看到陸徙哭泣。
沒有聲音,沒有表情,沒有一點點鬆動。
眼淚像安靜的溪流,劃破他消瘦的臉頰。
那雙明亮的眼睛,紅的令人心疼。
池嶽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想跑過去,卻被池奶奶一把拉住。
池奶奶摘下臉上的墨鏡,麵色凝重地看著陸徙:“每個人都有他自己要走的路,不要過去打擾。”
池嶽就這樣看著他。
隔著一重重墓碑,望著他,望著他哭幹了所有眼淚,轉身孤獨的離去。
倔強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心髒的鈍痛也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從那以後,每逢清明,掃完爺爺的墓,他都會過來掃陸徙奶奶的墓。
第一次自我介紹的時候,他說:“奶奶,我是池嶽,是陸徙的哥哥。”
後來,他又說:“奶奶,我可能沒辦法做他的哥哥了。但是,我想成為他的家人。”
池嶽把陸徙領到自己爺爺的墓前。
“正式介紹一下,陳小姐的夫君,我的爺爺。”
陸徙把香插在香爐上,轉頭對池嶽說道:“毛巾。”
池嶽笑著蹲下來,把抹布水桶放到地上,搓幹淨抹布,又交到陸徙手上。
陸徙挽著袖子,開始仔細的打掃墓地。
“有一種和男朋友一起來見家長的感覺。”池嶽蹲在一旁,看著陸徙的側臉,滿臉陶醉的說道。
陸徙擦的很認真,似乎並不想理他。
池嶽也不做聲,撐著腦袋,一門心思看著陸徙。
陸徙把塵土和落葉都清理幹淨,轉頭看了眼一臉癡漢的池嶽。
裹著泥土的毛巾被甩到池嶽懷裏。
池嶽笑了,接過來,放到一邊,又打開礦泉水的瓶子,想給陸徙洗手。
陸徙一把拉過了他的手,看了看,說道:“指甲裏麵都是泥。”
那是給奶奶清理墓地時,碰上結在墓地上的淤泥,用指甲摳挖過後留下的痕跡。
“恩。”池嶽答。
“你不是有潔癖嗎?”陸徙問。
“恩。”池嶽笑。
“不嫌髒嗎?”陸徙又問。
“恩。”池嶽繼續笑。
陸徙有些無奈地放開他的手:“你真的有病。”
池嶽繼續點頭:“那你有藥嗎?”
三上畫廊,今天是直感力畫展開幕的第一天。
陳鬥在大廳裏風風火火忙碌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逮到空閑時間,坐下來休息。
胡文浩走了過來:“怎麼沒見池嶽和陸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