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想,一晃兩年,當我嚐試著淡忘慕白的時候,他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裏。
我視他如珍寶,忍痛放過他,旁人卻以交易為名把他毫不在意地送進了宮。
我怒火中燒,揮手示意宮人把慕白帶出去:“來人,把慕公子送回去。轉告靜寧王,這份心意本宮領了,可這份禮本宮收不起。”
“殿下要逼死慕白嗎?”他一直低著頭沉默,忽然開口。
我冷冷勾起嘴角,當年抵死不肯入宮的是他,說她要逼死他的也是他。
我深吸一口氣,屏退左右,耐著性子問:“此話怎講?”
慕白眼睫微顫:“阿央,我……得罪了太子,無處可去。若你不肯留下我,我早晚逃不過一死。我此次來,無非是對你傾慕已久,也想依傍你,求個闔府平安。你活著,我便活著。百年之後,我以身相殉,這很好。”
我聞言笑出聲來:“慕公子,你曾救過我的命,可該還的我都還了。當年運河之事你靜寧王府安然無恙,並不是華央動不得你們,而是因為你。你我兩不相欠,我傾心於你是真,可到底到不了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步。對我來說,無論是你還是結盟,來得都太晚了。”
慕白滿臉央求之色:“阿央……”
我拂袖製止了他,轉身而去,心底卻歎口氣,那個至情至性的英武少年終究被現世所汙,再不是自己喜歡的模樣。
然而世事難料,送走慕白的第二天,傳來慕白遇刺的消息。
我稱病缺席了朝會,飛馬趕到的時候,隻見慕白僵硬地躺在床上,目光直直地望著虛空,臉上血色褪盡,左胸上插著一把刀,鮮血流了滿被。
我狠狠將茶盞掃落在地:“太醫何在!為什麼不治!”
老太醫顫顫巍巍跪在地上:“稟公主……這是慕公子自己的意思。他的右手先前受了傷,日常還可,隻是再不能握劍。他說……與其做個一無是處的廢物,不如死了幹淨。”
右手受傷?我急忙掀起慕白右手衣袖,隻見手臂上一道陳年傷疤。我瞪大了眼,踉蹌著倒退幾步,失控吼道:“本宮讓你治!誰不治砍誰的腦袋!”
在座的太醫不知是被太子收買還是硬骨頭,我砍了七個人,卻無一人給慕白醫治。
我再無他法,緩緩軟倒在床上,呆滯地望著慕白。
慕白吃力地抬起手摸摸我的臉,聲音輕如囈語:“我……得償所願,阿央……不要……難過。”
我隻知道機械似的握住他的手,薄唇顫抖,什麼也說不出。
慕白從不曾做錯什麼,隻因為救了我,得罪了太子,手臂被廢,壯誌難酬。
難怪他此次來再不提征戰沙場,反而願意作為交易籌碼委身深宮,原來他不願做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他想證明自己還有活著的價值,而我卻親手打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一念到此,我胡亂地撕開衣服,扯出貼身的香囊塞到慕白手中。這個香囊是父皇賞給我的,伽月國王室的傳家之寶,以溟海仙山月齡蟲所吐的金絲織錦製成。
他要我作為定情信物交給未來的駙馬,等同於禦旨。
我緊緊攥住慕白的手,恨恨道:“今日起你便是本宮的駙馬,你在一日,我護王府一日。你若不在了,便是害我守寡,這舊仇新恨我要和王府好好算個清楚!華央從不食言,定讓你靜寧王府雞犬不寧!你想活還是想死!”
慕白聞言怔了一怔,他眼眸微動,看了看我,最後緩緩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滑下,嘴角卻帶著笑:“臣……想活。”
太醫一擁而上,一時人聲鼎沸。我踉蹌著退出擁擠的人群,跑出庭院,躲在假山之後,捂住嘴,無聲無息間已然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