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他們坐在阮夢的墓碑前,山間的微風輕輕拂過,仿佛歲月。那一刻,蘇憶北看著照片中的阮夢,突然覺得那是她唯一可以祈求的神明,她在心裏默念道:若你在天有靈,請你讓陸遠揚活下來,我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換,哪怕是我的生命。

但天地之間空空如也,唯有風聲。

陸遠揚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裏掏出他母親生前唯一戴過的飾品——一枚祖母綠的戒指,遞到蘇憶北麵前,然後麵朝她單膝跪地,仰頭看著她,眼裏藏著淚水,眼角卻是笑意,問道:“小北,你願意嫁給我嗎?”

那枚綠到剔透的祖母綠戒指在他因為病痛而近乎蒼白的手指上,仿若海洋深處的淚珠。蘇憶北覺得自己的胸腔滿滿的,像是藏著一顆氫氣球,下一秒就可以飛起來。

她仰起頭,用力將淚水逼回眼眶,然後低下頭,看著陸遠揚的眼睛,緩緩開口道:“我願意。”

陸遠揚的唇角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握住她的手,仔細將那枚戒指戴到她右手的無名指上,低頭輕輕一吻:“你好啊,陸太太。”

蘇憶北淺笑著點點頭。緩緩蹲下身子,在他的唇邊深深一吻。

就在那晚,陸遠揚的心髒永遠的停止了跳動。

他走在淩晨一點,剛剛過完他三十歲的生日。也是在當晚,溫哥華下起了五十年來最早的一場初雪。

雪下起來時,蘇憶北從睡夢中清醒。整個世界一片寂靜,隻有窗外的雪花從藏藍色的天地間一閃而過,留下一道道銀色的光。

四周太靜了,蘇憶北覺得自己心上繃緊的那根弦脆弱的下一秒就會崩斷。她從床上起身去陸遠揚的房間裏看了看,無邊無際的漆黑中,隻有陸遠揚床邊的心跳監測儀的屏幕還亮著,紅色的燈一閃一閃的,而那根綠色的線已經變成了一條平行的直線。

蘇憶北望著幽藍色的屏幕,腦海裏突然變得一片空白,空蕩蕩的什麼聲響也沒有了。她木然的站在那裏,隻知道再過一分鍾,就會有一大波醫生和護士蜂擁而至湧入病房,她不想那樣。這個有雪的夜晚這麼寧靜,這麼美好,她要讓陸遠揚好好睡一覺,不能讓其他人打擾他。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仿佛怕驚醒床上的陸遠揚一般,將所有生命體征檢測儀的電源都拔掉,世界驟然便陷入了純粹的黑暗,隻有窗外的風聲和飄雪,還有遠處沉睡中的海洋。

她就在他床邊的地板上坐下,掏出手機,開始放他最喜歡聽的那首《shapofmyheart》。

那個喜歡戴著小黑帽和小圓眼鏡的男人有著殺手的身份,和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心。為了保護女孩,他最終心甘情願的選擇迎接死亡。陸遠揚,你是不是也曾這樣幻想過,以死亡這樣決絕的方式同我告別。這夢想可真偉大,充滿英雄主義。但是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這麼自私。

陸遠揚,咱不開玩笑了好嗎?你知道我膽子小,連隻蟑螂都怕。世界這麼大,我不敢一個人走。

陸遠揚,從雲南回來後你來找我那次,你說你想問我一個問題,被我打斷了,最終你沒有問出口。其實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隻是當時我不敢讓你問,你知道我這個人撒不了謊,我怕你問了我回答不了,所以隻能逃避。那時,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你。

你可真傻,這麼久的時間,你那麼好,沒有人比你更好,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隻是當時的我更傻,一直在自欺欺人,以為埋著頭做一隻鴕鳥就可以逃避自己對你的感情。陸遠揚,我何止喜歡你。我愛你。

嘿,陸遠揚,這肯定是個夢。明天一大早起來,我要是還能想起我在夢裏說的這些話,大概得害羞死。所以這些話我是永遠不會告訴你的,我要自己保守這個秘密。

陸遠揚,溫哥華下了雪就很冷了,聽說比北京冷多了。你不是說你在南太平洋有兩個海島嗎?咱們去那兒吧。我想去沙灘上蹲著看海龜產卵,不想戴帽子,不想塗防曬霜,就想那麼晃著膀子曬太陽,到時候咱倆曬成兩個煤球再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