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的西區龐大無比。
它不比北區的神秘凝重,也不比東區的威嚴肅穆,更加比不上南區的貴氣縱橫,但它有它無與倫比的優勢,那就是熱鬧和人氣。
近三四十萬人口的居住跟日常,全部分布在此一區域。再加上軍中輪休的士卒,來往於邊境貿易的各族,還有不時流動的人口,使這一片本來不大的區域,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快速發展著,逐漸膨脹到了一個臃腫的地步。
為此要塞的地方官員絞盡腦汁努力遏製,但最終效果不佳,到了最後,隻能任其向外擴張,日積月累之下竟發展成如今空前的規模。
它的繁華程度已經不弱於任何一座中型內陸城市。
它製造的貿易幾乎占整個大夏的五分之一,由此可見這小小的一禺是何等的昌凡鼎盛。
現在的西區早已被嚴格規治,但依舊無法阻止它的繁華昌盛與經久不衰的超高人氣。
西區曆來魚龍混雜,熱鬧非凡,香草大街更是繁華西區其中一條最為熱鬧的大街。
傳說此街最早時,隻是一名叫香草的年輕女子在此擺攤賣給過往旅人茶水的地方,後來西區漸漸繁榮起來,這裏也逐漸演變成一條熱鬧非凡的街市。
君來閣是一座三層高的酒樓,位於香草大街的後半段,對於地段來講不好也不壞,模樣雖有些陳舊,但卻透出一種古樸典雅的氛圍,更因老板純良性好,童叟無欺,再加上飯菜地道,酒水正宗,價錢合理,因此在整個西區還算小有名氣。
今日整個君來閣的三層都被人包下,而做出此舉的人正是方覺。
他今日宴請他這一標還剩下的二十幾名袍澤,一起同來的還有醫護小營裏的幾位女兵跟醫官,他曾經許諾過要請他們喝酒,更是為那幾名因傷致殘而不得不脫下兵甲返鄉的手足踐行。
酒宴豐盛,菜色上如流水,大家推杯擲盞,喝得暢快無比。
談笑中,暢所欲言,百無禁忌。時而放聲高歌,豪情四濺,時而熱淚盈眶,為那些已逝的手足袍澤,祭。時而又會高聲笑罵,葷素不避,本就是一些粗糙軍漢,大家隻要高興,誰又會去計較。
掃視著這一張張表情各異的熟悉麵孔,方覺思緒萬千。
“飯管飽,酒管夠。”這是方覺的許諾。
也許今日一別,此生再無重逢的可能,所以大家盡情的笑,盡情的說,盡情的喝。
就這樣從日上三竿,大家一直座談暢飲到太陽西斜,酒席依舊沒有結束,雖躺著的比坐著的多,但仍舊不能減輕大夥的高漲熱情。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失去右臂的矮壯敦實漢子,用僅有的左臂端著一碗酒來到方覺和老伍長的麵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沉聲道:“謝謝頭您跟老伍長為兄弟們所做的一切,我馬六奇從不飲酒,這你們都知道,但今天為所有的手足們必須敬一碗,二位的大恩不言謝,但隻要我馬六奇跟他們幾個還活著,你們一句,不管千山萬水,不能走,就算是爬,我們也會爬到二位的跟前,誓死效命,如違此誓,天地不容。”說完叫馬六奇的漢子一揚頸把手中的一碗酒,倒進嘴中。
老伍長想要阻止卻沒來得及,等漢子喝完,才佯怒著嗬斥道:“說什麼屁話呢,你們得到的,都是你們應得的,說什麼恩說什麼德?我們不需要你們做什麼,我們隻希望你們好好的活著,為了你們自己,也為了那些不能好好活下去的兄弟,等我們都老了,還能一起喝酒一起打屁就行···”
敦實矮壯的馬六奇紅著雙眼,聲音微顫,“我們其實都清楚,弟兄們把這次用命換來的軍功,大半都給了我們幾個,是想我們回鄉後日子過的舒心一點,我們沒有講,是因為我們把這份恩情牢牢地記在心裏,我們也知道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但是如果有事請務必知會一聲,力所能及的我們還是可以做的。”
樸素無華的言語最指人心,也最能打動人。
老伍長喝光手中酒,一抹嘴角,朗聲笑著半開玩笑道:“好,兄弟們的心意,我記下了,到時候別不認賬噢?”
馬六奇心情大好,憨笑著連聲道:“那肯定不能,到時候盡管開口,嘿嘿···”
方覺笑著一直在旁默默看著、聽著。
他知道老伍長並不是真有什麼事需要他們做,之所以這樣講,是為了故意安那些老兵的心,讓他們走的順暢,不帶半點愧疚。
因為他們付出的已經足夠多!
這些本來都是憨厚爽直的莊稼漢,為了家,也是為了國,他們毫不猶豫的放下手中賴以生存的農具,拿起刀兵,來到軍中舍身忘死,同時也把那份始終割舍不掉的直爽性情帶了進來。
他們對待敵人,是充滿仇恨暴戾凶狠狡詐的猛獸。
但對待自己的袍澤,卻如同親人兄弟一般無私,生死相依。
這份情義幾經升華,幾乎超越一切情感。
方覺從懷中掏出七塊小木牌遞給了馬六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