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寒蛩 中(1 / 2)

深秋的風已頗有凜冽之意,加上天色漸晚,更助長了風勢。

“該死的。”林佳使勁裹住身上那塊已經開始發餿的破布,以確保自己的身體能稍微暖和一些。饒是如此,身體依舊被秋風凍得發出猙獰的聲音,一如草叢中蟋蟀。

林佳剛想翻個身子,卻覺得懷中有個硬物硌了他一下。他忙從懷中取出一瞧,正是白天那自稱辛文鬱的青年硬塞給他的一小塊兒銀錠。林佳望著它有些出神,他雖然靠偷靠騙維持生活多年,但除了那些鄉親,他從不會對同一個人出手兩次。後來的賣身葬母的戲碼本是要演給那道姑看的,卻不想又騙了那書生一回。

“死書呆啊死書呆,你這是枉做好人啊。”林佳忽然笑了出來,“銀子啊銀子,你可也真是個好東西啊!”

他將銀錠重新放入懷中,翻了幾次身,卻仍無法入眠。林佳又翻了幾次,憤然起身,將銀錠摔在地上罵道:“方才誇你是好東西,現在卻害我無法入睡,我真是錯誇了你!”

罵完銀錠,他又去罵辛文鬱:“死書呆一定是早知道這銀錠會害人睡不著,才執意讓我收下!我得去給他送去,攪得他也睡不安寧!”

林佳一邊罵一邊穿起男性衣裳——他總共便隻兩套衣裳,一套男裝一套女裝,都洗的幹淨,疊在一旁。

“娘,孩兒出門了,晚些便回來。”林佳望著屋中的雜草叢輕聲說了一句,便出了門。

壽春城南的驛館便隻有一家,林佳平日也有造訪,手輕腳輕地翻過院牆,繞到廚房南側,輕車熟路地搬開灶台旁的磚塊,露出一個細小的甬道,僅供小孩通行。

林佳猛然回頭,卻是又一陣秋風吹過,吹得窗戶紙吱拉吱響。氣得他小聲笑罵道:“連你也來嚇唬我,但我今兒個可不是來做賊的。”

他縱身躍入甬道。這甬道直通驛館後廳,乃是他年幼時和他父親留下的傑作。當值驛官的作息也早已被他摸透,此時此刻無人當值,絕對萬無一失!

“有賊!”

林佳才剛爬出甬道,正與迎麵一麵對麵撞上,不是旁人,正是辛文鬱。

“好小賊!白天我尋你不到,晚上又來偷!”辛文鬱說著,摸向腰間佩劍,略作遲疑,也未脫劍鞘,便掄起來砍向林佳。

“我不是……!”林佳話未說完,鼻梁已被劍鞘砸中,登時流下血來。

“哎呀,你這小賊,怎麼不知道躲!”辛文鬱忙丟了佩劍,在身上摸起手帕。

林佳本要解釋,但是聽他張口一個小賊,閉口一個小賊,心中早已起火。再加上鼻血長流,林佳也不再解釋,從懷中掏出銀錠擲於地下:“死書呆不知道好歹,你的,還你!”

林佳剛要轉身走,辛文鬱卻起了疑心:這銀錠怎麼在此人身上?他一腳踏在劍鞘尖端使其立起,反手拔劍出鞘:“小賊!你到底做了什麼!?”

林佳見他拔劍出鞘,頓時慌了神,撒腿便跑。卻不想這一跑,更坐實了辛文鬱的猜測!隻見辛文鬱連搶兩步搶到門旁,一腳踢中林佳左肩,講他踢個跟鬥。更用劍尖指著林佳眉心處:“說,你把那位小娘子如何了?”

林佳心生一計,對他說:“你要不要瞧我左手裏是什麼?”

“左手?啊!什麼東西!”辛文鬱才剛湊上前去,就被林佳左手裏的物件弄迷了眼,反射性地用右手手背去抹,卻給了林佳最佳的逃跑機會。

“爐灰渣子,賞你的!”林佳大笑著縱身躍入甬道,退回廚房。雖然最初的目標是達成了,但現在的情況卻和最初的預期完全不同,讓林佳大傷腦筋。

“給他這一鬧,以後這甬道怕是再不能用了。”林佳顯得略有些感傷,這甬道是他父親當驛官時挖給他玩的,可能也是他父親留給他唯一的好印象了。可此時也由不得他多做感傷,方才的動靜想必已經驚動了眾人,得在眾人發現前趕緊離開!

林佳這般想著,忙退出廚房,卻不想門外早已圍滿了人!眼見林佳出來,眾人紛紛點起火把,將驛館照得宛如白晝。

“就是他!”辛文鬱在旁人攙扶著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你們可要抓住他,問出小娘子的下落!”

可是卻無人理會他。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將林佳圍在中間;林佳也不躲不逃,就那樣和眾人對峙著。

“姓林的,你鬧夠了沒有?我們可不欠你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大著膽子喊了一聲,引得眾人紛紛搭腔:“就是就是!你白天偷人家怎麼晚上還來?”“外人怎麼也偷,你玩夠了沒有!”“你上周偷我一個雞蛋,啥時候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