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咬著牙,一言不發。
一名約莫四五十歲的婦人從人群中走了上來,使足了勁,甩了林佳一巴掌,將他仰麵摔坐在地上。
人群中卻並沒有人喊好,也不再有人搭腔,隻是圍著看他。林佳站起身,摸著臉,瞪視著扇他的婦人,仍舊一言不發。
婦人與他對視了片刻,扭過頭去,歎了口氣,退回人群。不知為何,婦人的眼眶有些泛紅。
林佳抬腳想走,卻被眾人攔在那裏:“你今天若不許諾不再犯,就不放你走!”“我們壽春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什麼時候還我雞蛋!”
林佳想要硬擠,卻哪裏擠得過麵前攔住他的三五大漢?那可都是鎮子裏最壯實的農家漢了,林佳卻不過是個十三四的瘦弱孩童。不一會兒,林佳便摔了四五跤。可無論如何,他就是咬著牙,一言不發。
如此陣仗,繞著是辛文鬱眼睛蒙了灰,也瞧出此間事情並不單純,反倒對這少年起了憐憫心,有心出手相助,卻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不敢妄下判斷。
雖然眾人並未用力推搡,但林佳此時也已跌了八九跤,被火光映得發亮的腦門上已經可以見到汗珠。可他兀自重複著摔倒、爬起、衝撞,再摔倒的過程,緊咬著牙,一語不發。
待到林佳跌到第十跤時,隻聽到一聲“看不下去了”,忽然一陣邪風吹來,吹熄了眾人手中的火把。
林佳待要逃跑,左手掌心卻被一隻手緊緊握住。
“抓穩了。”
林佳尚未及回答,隻覺得一股大力牽引著他,胳膊一陣痛楚,身子卻如墜雲霧,輕飄飄的。仔細看時,竟真的身在半空。
道姑將他拋起,雙足微一用力,兩人已躍出院牆。待到道姑再次接住林佳時,已不再拎著他一隻手,而是將他抱在懷中。
“你是誰?”
林佳望著道姑的側臉,卻見她抱著自己飛簷走壁而絲毫不喘!
道姑沒有答他,反倒笑著問他:“手不疼了?”
很疼。
但是林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近距離看著,道姑的五官雖不算精致,在壽春的燈火映襯下卻有一種別樣的韻味。那種美感,吸引了林佳全部的注意力,是傾慕?是羨慕?亦或參雜一些自慚形穢?此時的林佳還並不知道那種心情為何物。
隻是癡呆著重複同一個問題:“你是誰?”
以及由衷的感歎:“你真好看。”
道姑不由得笑出聲來,險些把林佳甩下去:“你這小嘴倒是厲害!”
林佳忙想抓緊些,無奈左臂卻無論如何使不上勁兒,還伴有強烈痛感,痛得林佳漲紅了臉。
道姑尋個平地,將林佳放下,一把拉過他的左臂,手腕微放,便將林佳脫臼的手臂接回原位。
“你這小賊,偷人東西,卸你一條膀子,以示懲罰。”道姑一臉嚴肅地說完,突然俯身刮了一下林佳的鼻子,“但你小小年紀就懂得盜亦有道,我發好心,幫你接回去啦。”
林佳瞧著她,有些呆了。
在他的印象中,從未有人和他這樣說話,所以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叫什麼名字?”
“林佳。”
“哪個佳?”
林佳一邊揉著左臂,一邊用腳在地下比劃:“我一個人,爹娘兩個人入土為安,這個佳。”
說得道姑連連皺眉:“好好一個佳字,怎麼讓你解成這樣?這個字不好,我給你換一個。”
道姑說著,用足尖點地,在地上寫起了字:“你個男的,卻要穿女裝,卻比我還要好看……嗯?莫非你覺得你很美嗎?”
瞥見林佳已漲紅了臉,道姑滿意地寫完最後一筆,隻見石板路上竟被道姑用足尖刻下兩個大字“林嘉”。
“嘉,也善,也美。我贈你此名,自今而後,你便是我的徒弟。我將傳你文武藝,望你能盡善盡美。”
林佳伏在地上,一會兒摸摸地上的刻痕,一會兒抬頭看看這個不知哪裏跑出來的便宜師父。依舊是那句話:“你是誰?”。
道姑微笑著指了指草叢,伏在草中的蟋蟀正發出十分有規律的叫聲。
“寒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