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成商的話急得都沒有給她這個剛醒來的病者半點喘息時間,直接就點出了她的錯誤,定下了她的將來。他的意思明顯,和鬱靳弈斷絕關係,對矍冰雪母子負責!
那股難堪又湧了上來,卓淩晚蒼白著容顏,連半句話都答不上來。她無助得就像一片飄零的小舟,此時,連一絲保護都尋找不到!
自做孽,不可活!她無力地咬著唇,用沉默來對這個卓成商這個殘酷的決定表示默認。
倒是餘文致有些看不過去了,出聲指責卓成商:“她剛剛才醒來,就不能緩一緩再說嗎?”她終於從餘文致眼裏看到了對她的不忍。
她感激地朝餘文致點了點頭,用極啞的聲音開口:“媽,我……沒事。”沒有人能體味到她此時的脆弱與無力,但事情都是她犯下的,除了迎頭接下,還能怎樣?
餘文致終是忍不住,哭著轉頭離開,隻有腕間的那抹白紗布,那般醒目地刺透著卓淩晚的視網膜,她在心裏狠狠地罵著自己:“混蛋!”
蒙蒙被正式接入了卓家,卓淩晚當天就出了院,回了半山別墅。她把所有的通訊工具都切斷,也不出門,隻把自己緊緊地關在房裏,連客廳都不去。曲子桓不知道去了哪裏,據說沒有去公司,無影無蹤。倒是卓成商,因為孫子回來,精神大好,竟然在沒有曲子桓的情況下也能把公司撐起來。
這些,都是透過金媽的嘴知道的。每天,她送飯上來,都會和她簡短地攀談。說攀談,不過是她一人在說話,卓淩晚聽著罷了。
這一場DNA測定耗去了她所有的精力,她覺得自己跟死了沒有多大差別。好在卓成商沒有強留她在卓家,讓她馬上對蒙蒙負責,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蒙蒙喊一聲自己“爸爸”時,會是怎樣的無地自容。
金媽說這些話,無非是想讓她開口,盡早走出這場震驚,也希望她能多吃一口飯。但,這種事情,有幾個人能走得出去。
卓淩晚有時一口都不碰,有時隻吃上一兩口就撤掉,胃口差到了極點。
“小姐,您就再吃點兒吧,再這樣下去,會垮掉的。”金媽歎息陣陣,眼睛已經濕潤。
卓淩晚捂上了胸口:“金媽,我這兒疼。”她不是疼自己,而是疼矍冰雪,疼曲子桓,疼蒙蒙,疼卓成商和餘文致。
一個因為她的不負責任,帶著巨大的傷痛獨自撫養孩子,時時都生活在歇斯底裏的痛恨當中。一個,因為她的變性,和她組建了不幸的家庭,到頭來卻是給別人的孩子當父親,還有卓成商和餘文致,這三年裏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諷,又不知在背後被人指戳了多少次……
她真是禍根啊。
金媽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掉起了眼淚:“小姐,您其實……”後麵的話,到底哽咽,無法出口。卓淩晚亦無心去管她的話,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淩亂不堪,哪裏有心情管別的。
這件事裏,其實最無辜的是曲子桓。她想了好久,才用家裏的座機撥了曲子桓的電話。那頭,好久,才響起一個蒼啞的聲音:“喂?”隻短短的幾天,冷漠卻從不敗落的曲子桓似乎也倒了,連聲音都透著無力。
試想,頃刻之間,知道自己所愛的人不愛自己,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知道自己原來一直是被利用的那一個,哪個人能承受得了。
“你……在哪裏?”卓淩晚遲疑了好久,才能提起勇氣問下去。
曲子桓輕咳了幾聲:“我在醫院,我媽……病了。”
她忘了,還有個白秋萍,她是最期盼曲子桓可以生兒育女的。這件事,對白秋萍的打擊絕對不亞於曲子桓。
卓淩晚知道,這件事情,她應該道歉。
“你們在哪個醫院?我來看看你們。”曲子桓沒有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但卓淩晚早就從醫院的廣播裏聽出來,那是本市極有名氣的最好的私人醫院。
她清理了一下自己,開車出去。
金媽擔憂地跟了好幾步,最終還是止住了腳步,不忍地吐聲:“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卓淩晚沒有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曲子桓。他一人立在走廊盡頭,獨自抽煙,整個背影落寞孤獨,就連手裏捏著的煙都無力飄搖。卓淩晚咬了咬唇,慢慢走過去。
“媽……伯母還好嗎?”
曲子桓轉頭回來,眼眸沉著,對於她的出現,表現出的並不是歡迎,而是——厭惡。
卓淩晚被他這一看,自動低下了頭:“對不起。”
曲子桓閉上了眼,看得出來,是在極力隱忍情緒。好久,他才出聲:“卓淩晚,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恨你。你的不負責任帶給了所有人這麼多傷害,你讓我覺得認識你就是一場徹底的錯誤!如果可以選擇,一切還能重來,我寧願不上學,也不會接受你父親的支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