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年年,花前月下,亦不是驚鴻一瞥,卻難忘一世。注定的孽緣。相見時,你為何要淡然,紅塵揚起又落下,逼退她眼眼未忘。
我以為自己以後會過著母女相依為命的生活,辛苦的日子裏充斥著點滴的感人親情,然後在單親媽媽堅強撫養女兒的橋段裏,我便是主角。但生活又總是會不幸中夾雜著幸運的,它讓人憎恨卻又感激,於是仰頭看天時,想哭卻笑容溢出,想笑卻淚彷徨。
母親將我帶到一個叫文林鎮的地方,當她說這裏“文士如林”的時候,我知道她有個關於文字的夢想,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希望我成為文士,還是希望讓我守著她成為林間的一棵樹。
我的繼父是個有許些魅力的中年離異男子,溫和少語,他給我說的第一句話:“蘇錦,這就是你的家。”然後送給我一條米白色的碎花連衣裙,很淡雅,我相信自己著上它,定會像山間的蘭花,純潔美好,淡如幽蘭。我喜歡他,喜歡所有對我好的人們,於是我喚他為爸爸。
對於我喚繼父為爸爸的這個稱呼,有三個女人很不高興,我母親,文菱,文菱的奶奶。其中要數文菱最為不高興了,她第一次見我時,便滿眼仇恨地看著我,仿佛我就是個強盜,想要搜刮屬於她所有的愛。
文菱是爸爸和他前妻的女兒,與我同歲,我比她大幾個月,爸爸吩咐她叫我姐姐,她不願意,還惡狠狠地叫我的名字:蘇錦年。
我微笑地看著她,純粹地把她當一個不懂事的孩童,不與她鬥氣,平靜就是最重的報複。果然文菱流著淚跑開了。
母親私下質問我:“為何會喚繼父為爸爸,沒經曆時間過度的快速妥協,會讓他們覺得你是個卑賤的角色。”
“卑賤”,這個詞是怎樣的可恥,十三歲的孩子怎能懂得它的精髓之處,但是我卻明了。我亦是平靜地說:“蘇錦沒有見過親生父親,我還是個孩子,為什麼我就沒有父愛圍在我的身邊,我需要爸爸,我很早以前就需要了,現在能擁有,我為什麼不盡快抓住。”
母親瞪著雙眼看著我,陌生的目光,當然,我們相處也才兩天,所以陌生再也正常不過了。
文菱的奶奶其實是一個好好的老太婆,隻是因為過於嬌慣孫女,所以變得刻薄起來。她護著自己的孫女,不顧是非對錯,天上的星星月亮是什麼顏色,她的心肝寶貝說了算。
然而爸爸又是個孝順的兒子,他順從老人家的意見,隻要不超出他的底線,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想他的底線就是不能將我趕出文家,對此我感到幸福。
一個人有了生活的著落,便覺得一切安逸。
文家是文林市頗有聲譽的書香門第,聽母親說爸爸的曾祖父當年是一位名震全國的作家,經常代表文林市外出參加一些文學研究會,一去就是幾個月,有時甚至是半年或者一年以上,留下曾祖母一人照顧家裏的大大小小,很辛酸。
我想我是知道母親最後強調“辛酸”這個詞背後的故事的。一個女人年輕時,總會矯情地看盡身邊的人群,尋覓自己的最終歸屬,然後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打包塞給對方,身子、感情、生命統統地被打包起來。幸運的是塞進了懷裏,但也許還會很擁擠。不幸的是塞進了手裏,隨時有被丟棄的可能,更加不幸的是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經住進了懷裏,其實卻離他好遠好遠,一生結束時都未曾靠近。女人們以唯一的年華為賭注,賭男人們的心,多麼飄渺不真實的存在物,然而她們卻欣然下注,不是不知道會輸盡所有,隻是一路禱告,途中繁花似錦,錯過暗淡無光。
我愛我母親,這一點我已經說過了,在此重新再提,隻能說明我真的是愛她的,所以我希望母親能有很好的生活,淡然日子。母親能在中年之際遇到爸爸,想必是上帝的仁慈,給予她溫馨柔和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