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晴朗,和煦的暖陽曬得人微曛,街道邊就有許多老者成堆地曬太陽閑聊,紮著垂鬟的孩們嬙鬧著將爆竹扔進火堆,發出一陣陣“劈啪”的聲響。
馬車輾過拱極門大街的石板路,劉義符不禁探頭出車窗打量著街景,年關之時市集繁榮,人們在籌備著歡度除夕,一切顯得平靜無波。
他這是早朝後去西大營巡視回宮,因連日之,陸續有軍士從漢中回師,高道謹善後也比原本預計的快,已提前趕回,軍功冊簿早就遞上,毛德祖會同郭叔融等人在做最終審計,以待除夕休沐前日大朝會時一並封賞。
高層將領,有封爵的先升爵,無者則加品加銜,要大用的人就不能升得太快,不過這些有吉翰和徐豁先評定,劉義符基本準就行了。
國朝設立製度最終還是以人來主其事,所以對於帝王來,治國就是用人,每最多的事務都是批閱奏章,接見臣屬,抽空才能關注監督一下緊要的大事。
劉義符剛回行宮,立馬就有官員等著接見,州郡政績斐然的高官和邊將一般都會在年關之時回京參加大朝,謝恩或等待元日郊祀加恩,並接受新一年的軍政事務訓示,以便地方與中樞保持協調,這幾乎是每朝的慣例。
官員們覲見的順序日程由內史安排,先到內史值房坐等,新晉內史是劉曠之,記室兼錄事人選出缺,但劉義符已有了人選,先引見的是豫州都督府治下有功邊將。
有新近歸附上任的商洛郡尉淩公亶、郡丞伏遐,盧氏縣令領銅青冶礦監事、忠武郎將太史博,漫川關旅帥、領紅崖冶礦監事夏侯豹,遷上庸太守魏展、魏興太守酈道亙,以及新任南陽郡賊曹參軍宋奇。
宋奇,字雲亭,原是汝南郡賊曹掾,為豫州都督宋騏之庶弟,商洛戰後因破獲一起郡中豪族私運精鐵往壽陽的案件,得以遷南陽賊曹參軍。
陳裨引七人進入書房見禮,劉義符抬了抬手示意幾人落坐,不禁細細打量,最年輕的自是宋奇,長得身材高大,臉麵膚色微黑,頗有英氣的雙眉下,目光顧盼間銳利有神,看就是個幹練能做實事的人,否則若是經常坐衙的官吏,多半是白白胖胖。
再看向其他人,劉義符才注意到,幾人都穿著一身嶄新的緋紅辟邪紋五品官服,隻有太史博、夏侯豹、宋奇三人一身深藍色七品蟠虺紋金花帶官服,雖坐在下首卻反而更顯眼。
這種謝恩進謁比較隨意,不用講究什麼,不過劉義符還是轉向淩公亶,此人才五十餘歲卻須發花白,麵帶老相,但精神狀態和眼神卻顯得老而彌堅。
劉義符看向他時,他也在眉目低垂觀察自己,劉義符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朕聽聞,淩郡尉是從河東南遷,想必對弘農、潼關、風陵渡、蒲津渡,以及華山周邊地形比較熟悉,若我朝將來再北伐,必先調商洛之兵進取弘農,你可有把握?”
“若陛下恩許,臣以商洛郡五千兵即可取弘農,那胡夏太守曹達不過一粟特兒,斂財有術,卻無治兵理政之能,不足為道。”
弘農之地本就是宋、夏、魏之間一塊敏感的緩衝地帶,隻要弘農有警,三方都會被驚動,但沒做足準備,誰都不會輕易出兵。
劉義符頗為讚許地勉勵道:“正因如此,淩郡尉在任應做好兵備防務,商洛不但可進兵弘農、洛陽,更是進取關中的要地,同時還是南陽的重要屏障,隻要保有簇,我朝就有極大的主動性。”
淩公亶拱手稱是,劉義符招招手,陳裨適時捧出事先備好的雙尾鶡冠一頂,丹紗袍一件,犀角玉帶一條,雲紋卷頭鞋一雙,這就是一套可參加朝會和郊祀的禮服,一般太守級的官員享受不到,能獲得這個賞賜就算是被重視優待的。
於是淩公亶拜謝,其餘商洛郡三名屬官各賞錦緞絹帛三五匹,因戰事暫不作人員調動,其次魏展、酈道亙是以武將領邊郡,本已賞功,劉義符隻是勉勵幾句,將來再作大用。
“宋雲亭!作為州郡中基層官員,應深知郡縣弊政,可有需要麵稟上書的嗎?”
“微臣以為,州郡改製甚好,但縣以下鄉裏庶政仍較為混亂,每逢刑事要案,宗族豪右多有包庇隱瞞,或私下處置,濫用私刑,鄉黨意識牢固不破,郡縣應加強對基層塢壁的整治,否則縣級官吏政令不通,甚至為鄉豪所掣肘,為政甚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