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房間之中都是畫,都是以花鳥之類為主,大多是工筆話,一個個好像能躍紙而出。“我”伸手亂抓,他也由著。“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抓了一支毛筆,上麵已經沾了墨。使勁一甩,墨汁飛濺的到處都是。
“我的畫。”他慘叫一聲,讓身邊的奶娘抱著“我”。一眼看過去,好幾張畫,都已經被汙得不成樣子,根本就不可救過來了。他微微一歎,揮手道:“下去燒了般。”
“是。”幾個太監將一副副汙了的畫,撤下去。他忽然道:“等等。”他看見一副花,一副牡丹圖,上麵隻有一個墨點,隨即信手抄了一支筆,點墨開筆,在墨點之上輕輕幾筆,一支飛舞的蜜蜂就浮現在畫麵之上。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抱起“我”來。道:“我兒不可如此了,你這樣的話,你爹我的畫都被你毀了。”
這個片段隨即消散了。另一個片段又浮現出來。
燈光很亮,但卻並非刺眼的亮,而是將人的注意力不由放在玻璃展台裏麵。
一隻溫暖的手抓住“我”的手,道:“這是明宣宗的真跡,一直在美國中,也隻有今日在這裏展出,平日是難得一見的。要知道,人們都覺得藝術皇帝都是昏君,比如南唐後主和宋徽宗,卻不知道,還有明宣宗,明宣宗的花鳥圖,也是一絕。明宣宗在藝術史上有相當的地位,比如宣德爐就是出自明宣宗之手。 ”
“我”道:“這個哥們很會玩啊?”
“去。”本來溫柔的手,忽然飛到了耳朵之上,道:“我給你話,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輕點,輕點。”“我”聲道:“這在博物館的,不要讓你看笑話了,我知道,你是搞藝術的,我一點都不懂,見你朋友,容易鬧笑話,要不,這樣,你給劃重點,我背,我背,行不行?”
“算了。”耳朵上的手一鬆,道:“我們不合適。”
“我”連忙轉過身來,追著一個青絲及腰,身形纖細的女子道:“我錯了,寶寶我錯了。我改,我一定改,我明個就將那個什麼明宣宗的所有作品都看一個遍。”
“這是明宣宗的問題嗎?”女子的聲音有些惱怒。
“不, 是我的問題。”
聲音越來越遠,漸漸的歸為虛無。
隨即又有一個畫麵浮現出來。
“我”似乎長大了一點。
他也年歲也老了一點,眼角多了幾道皺紋,他抱著“我”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問道:“他日為子,能令下太平嗎?”
“能。”“我”道。
“有幹國之紀者,敢親率六師征討嗎?”他又問道。
“敢。”“我”道。
“好,真我皇兒。”他高興道,隨即將頭上烏絲善翼冠帶在了“我”的頭上,這帽子很大,戴在“我”頭上,有些歪歪扭扭的。他站起身,一揮手,身邊的太監宮女都跪在地麵之上,向“我”行禮。
一種強烈的情緒激蕩開來,本來毫無感情,近乎中立的看著一切的意誌,似乎被什麼東西強烈的吸引,無數思緒翻湧不已,兩道不同的人生,就好像是按了快進鍵一般,急速的翻轉。
一片片的咬合在一起。
我是誰?這個問題一直在翻滾,而答案仿佛能脫口而出,卻隔著一層膜,無論如何也不出來。
躺在床上的孩子,一時間大汗淋漓,似乎煩躁之極,一個勁的翻身,猛得睜開了眼睛,道:“我,朱祁鎮。我是朱祁鎮。”
他喘著粗氣,安靜的房間之中,隻剩下他的喘息之聲。這熟悉且陌生的場景,一時間讓不知道如何去麵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