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城南郊,廢棄壽材鋪
雕梁畫棟的門麵看得出曾經也生意興隆過,但如今隻有半麵斑駁的牆壁,招牌已經傾斜,林記棺材鋪的字樣已經蒙上厚厚灰塵。格柵門已經塌了一邊,另外一扇也搖搖欲墜。
一跨進門,撲麵而來的灰塵就嗆得人嗓子眼發癢,不住的咳嗽。
轉過櫃台,裏麵十分寬敞,左邊靠角落裏供著祭壇,神像麵目全非。右邊零散地對擺放著幾口棺材,地麵上亂七八糟什麼東西都有。
胡瀅在看了一眼之後就退了出來,那濃烈的灰塵撲過來已經讓她不停地打噴嚏。肖洛也是沒想到情況會這麼遭,這簡直就像廢棄了好幾十年。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終也不敵源源不斷奔襲來的灰塵,暫時撤了出來。
“真沒想到這麼繁華的白芍城還有這種地方……”捂著嘴的胡瀅看起來很鬱悶,就算她是妖,作為女性也不會對肮髒之地欣喜若狂。
至於肖洛,那從樣貌儀態到言談舉止更不像是能與“荒廢,落魄,灰燼”這些詞聯係到一起去的人。
雖說離著繁華主街已經比較偏僻了,不過終歸有遊民路過。個個一臉驚奇地瞧著綽在壽材鋪前麵這倆人。
胡瀅一回頭看見對麵牆根坐著個老乞丐,正扇著破蒲扇。她走過去彎腰笑著打聲招呼:“老伯,你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麼事嗎?”
“啥事啊?”
“就是一切不尋常奇怪的事情。”
“哎呀,就是宰相大人變成姑娘也比不上吃飯,睡覺,曬太陽。”
“……”
“你們找壽材鋪是送人還是自用啊?”
“……”胡瀅回頭望了望宗主,很茫然:“白芍城有拿棺材壽衣當禮物送的習俗?”
“呃……”肖洛也是一愣,有這種事嗎?
“兩位啊,這不開張好多年嘍,如果你們早點來恐怕還能趕上。”老乞丐說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麵麵相覷的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
說起來,這全都是一炷香之前在金頤堂茶樓招來的閑事。那李公子楊公子將壽材鋪鬧鬼一事說的天花亂墜,血雨腥風。說得宗主濟世衛道的心難以平息,一定要前來一探究竟。
雖說白芍城王都上有天子,下有玄心正宗。但分散到尋常老百姓居家過日子,若沒人上報,有些事件未必能被位高權重者知曉。
南郊壽材鋪就是一絕好例子。
小皇帝知不知道,尚且不知。但肖洛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門下弟子也不可能成天滿白芍城的亂跑。當下聽李瑞華他們一說也覺得此事需要重視,萬一真是鬼怪作祟,肖洛可絕不許有妖孽放肆。按理說這事用不著宗主親自上陣,但既然撞上了,肖洛也沒裝擺架子裝不知道的習慣。
雨幕本來想跟過來,被宗主遣去調查相關資料。金嘯則被賦予了送鶯苧小姐回酒肆的光榮使命。
原本胡瀅也不打算來,但轉念一想,自己這麼急匆匆地回去,豈不是妨礙了金嘯他們獨處?幹脆也跟過來瞧瞧,別看她是青丘山飛狐族長之女,可從沒見過鬧鬼的。
於是,此時此刻,一玄心宗主,一青丘山飛狐,就這麼綽在廢舊蕭瑟的林記壽材鋪前發呆。
肖洛當然不可能耗著時間在這沒事數房梁上蜘蛛網玩,會這麼幹的隻有胡瀅。他右手雙指並攏豎在胸前,左手大拇指扣住中指,中指則疊在大拇指上。他閉目默念,雖無聲音,胡瀅還是感覺到有某種密密麻麻的誦唱籠罩下來,讓她有點透不過起來。
半盞茶的時間,肖洛緩緩睜開眼,放下了手訣。
“怎麼樣?”胡瀅離開他幾步遠,這樣感覺更舒服點。
“沒有什麼特別的氣息。”搖了搖頭,肖洛嘴裏的特別氣息自然隻得妖魔鬼怪。他抬腳走進壽材鋪,稍稍一走動就帶起無數塵灰,像一群群飛蟲在照射進來的陽光中起舞。胡瀅深吸一口氣,也跟著進來了。
裏麵果然是一塌糊塗,幾乎連下腳的地都要沒有了。板材碎布這裏一團,哪裏一堆的。牆角還堆積著不少草垛,丟棄了幾隻連鞋幫都爛掉的破鞋。看來說這裏是乞丐聚集地也不是沒道理。
轉了一圈,胡瀅捏著鼻子問宗主:“有線索了沒?”
“覺得有點怪。”肖洛皺著眉,眸光掃過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
“怎麼?”胡瀅放開手,結果一口灰塵吸進去急了,嗆得打個了噴嚏。旁邊的肖洛目光一瞟,短促地笑了笑:“我總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
“有妖氣?”胡瀅嗅了嗅:“沒有啊,鬼氣?隻有一鼻子的灰土味。”
“不是氣息的問題,是這裏有什麼地方讓我覺得不太對。”
肖洛語速用詞都比較緩慢,顯然是在斟酌合適的詞句。這種感受並不是有鬼怪藏匿的那種奇異感,而是明明有什麼就在眼前,但就是隔著層霧看不清,看不透。
胡瀅聽他這麼說也仔細打量周遭,要說這就是個尋常廢棄的破屋,屋頂連雜草都長了一蓬蓬。但就在第二次環顧四周時,胡瀅突然眼睛一亮,拍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哪裏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