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用到困魂珠,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那壽材鋪雖破舊,但顯然有人精心安排現場,若隻是拋屍,完全沒必要。”
雨幕很讚成,眸色轉沉:“不知是誰做出這等辱沒宗門,違背天道的惡事!”話說完,他忽地按住劍柄,半跪在地,沉聲道:“屬下身為左護法卻沒能及時察覺,有失職責,請宗主責罰!”
肖洛垂眸,神思微恍,目光一轉,掃過殿外傾瀉一地的絢爛陽光,朱砂牆在炫白的光芒中模糊成一片黯淡的背景,映襯著湛藍長空。偶有飛鳥的灰影掠過,鳴聲漸遠。
“宗主?”
雨幕遲疑的呼聲喚回了肖洛恍惚的神思。後者轉回視線,眸光微閃,端量著眼前這個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護法。雨幕的忠誠與能力,肖洛從來都不質疑。隻有僅此而已卻不足以擔當全部宗門重任,所以才會有萬心。
雨幕感覺到宗主的目光注視著他,不禁悄悄地瞧了瞧自己衣著是否得體,雖然很想抬手摸摸臉,可在宗主麵前還是忍住了。
肖洛喟歎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也許是我的執著與罪才造成這一切,是我讓清淨宗門有了怨氣……”
“跟我來。”
丟下這樣一飄忽的話,肖洛已經先一步跨過門檻。
不知所為何事,可即便遲鈍如雨幕也感覺到宗主與平常有些不同。抬眼瞧著走在前麵的挺拔背脊,溫潤如玉的側臉映襯著旁側朱砂長廊,像墨刻的畫。
這樣的景象他見過無數次,從小到大,他都站在宗主身後,追隨著,聽從所有命令。他一心一意隻想報答這份恩情,這份猶如至親般的感情讓他無暇思考其他,多年來一直在他心底涓涓流淌。唯獨怨恨愚鈍的自己不能化解宗主所肩負的重責大任。
他知道,無論何時出現人前,宗主總是仙風道骨,溫暖和煦,然而心底究竟有何想卻不為任何人道也。雨幕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蠢,他知道宗主心底繃著根弦,但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替宗主解決這件事。
兩人一前一後在宗門裏穿廊走巷,最終停在玄心總壇最深處的地下室門口。石砌的大門需要特別機括才能開啟,而方法隻有宗主知道。
雨幕很奇怪,不知道宗主帶他來此是為什麼。但一貫的習慣讓他保持沉默。順著高高的台階往下走,越往下周遭的溫度越冷,當到達最底層時,雨幕明顯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氣凝成飄霜。
地下室很寬敞,牆壁兩側著有鑲嵌著照明珠,光線朦朧昏冥,到也不至於漆黑一片。左邊有個白玉雕刻的水池,右邊平台上則擺放著具水晶棺材。這個距離並看不清裏麵情景,雖然對此很是驚訝,但雨幕依然保持緘默。
肖洛站在中央,微垂著頭,陷入沉思。雨幕則靜靜地站在身後等待。
良久,久到雨幕以為宗主就這樣站成尊雕像時,他邁開腳步,先走到白玉池旁,瞟了眼便巡視移開目光。雨幕遲疑了下,也跟著走過來。一靠近,他便瞥見宗主緊鎖的眉頭籠罩著淡淡的哀慟與不忍,閉著眼,極力撇開頭。
雨幕將目光從宗主身上移開,順勢落到白玉池中,這一瞧卻驚得他不由往後撤了一步。滿臉震驚地轉頭望向肖洛:“宗主,這是??”
白玉池裏堆積著累累屍體,男女老少全都死相驚恐,幹枯的血已經凝結成厚厚的結痂,輕輕一碰就紛紛剝落。
還沒等雨幕理清思緒,就覺身側有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一轉頭就見肖洛像是支撐不住般手按地半跪,一向挺拔如鬆的背脊微微顫抖。雨幕大驚,連忙也俯身半跪在肖洛身旁,剛想攙扶就被他揮開。
“宗主,您怎麼了?”雨幕眼底閃過絲驚慌,他從未見過宗主如此謙卑過。肖洛的額頭幾乎碰觸著地麵,就像受傷的孤雁匍匐在地。
“原諒我……”
顫巍巍的聲音讓雨幕更加驚愕,一時間張口結舌。
“我有罪,這些人皆因我而死,他們既無法超度,也再無輪回。”
玄心左護法心一顫,起身往池中探去,右手入懷摸出張黃符往群屍頭頂一繞,噝地一聲立刻燃燒起來,很快化成灰燼。
“他們死前悲怨深重,又被我困束在此,三魂七魄已經全散了。”肖洛依然跪伏在地,失神的眼眸透過發縷空隙盯著地麵。
“這到底是……”
“我殺了他們。煉製輪轉丹需要心做引子。”肖洛緩緩直起身,所有神情都歸於平靜,那種靜就好像他說出來的不是人命,而是微不足道的塵埃螻蟻。
雨幕莫名地一悸,內心深處湧起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