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回答讓胡瀅啪地站起來,滿臉的震驚與痛惜:“這老皇上也太混蛋了!”
她一嗓子聲音不輕,但好在周遭酒客喧嘩,沒什麼人聽見。雨幕臉上也露出深藏的痛,攥住酒杯的手用力,骨節發白:“雖然宗母之前一直勸阻慧麗妃,但結果仍然無法阻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命換一命,先帝其實也知道這是慧麗妃的意思,也就沒再追究。”
“這這這太過分了!什麼人啊!有沒有腦子啊!自己想死也被連累別人啊!!”
“你這種說法並不全對,慧麗妃死前切斷了跟宗母的陰翳聯係,所以她還是有考慮的。”雨幕一本正經地回答。
“還想怎麼樣!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怎麼能這樣自私?!”胡瀅氣憤填膺,早前她就對慧麗妃沒什麼好感,現在更不喜歡。
胡瀅站在發了通脾氣,漸漸冷靜下來,重新坐下。她一手撈過酒壺,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去半壺,然後嘭地往桌上一放,醞釀了下問:“所以你家宗主就怨恨在心了?”
雨幕搖搖頭:“宗主沒有恨,隻有怨。”
“那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宗主不恨先帝或慧麗妃,宗主怨的是自己。”
青丘山狐女稍稍一頓,也立刻明白話中意。若是能痛痛快快的恨倒也罷了,偏偏宗主太過仁善,太過尊師重道,他沒辦法將一切歸罪於朝廷,所以矛頭對準自己,怨自己無法保護愛人,怨自己要承擔宗門重責,這一切日久天長都沉澱下來,本來可以淡化的傷也慢慢潰爛。
何況生離死別,還是這種死別,根本就是萬箭穿心!
胡瀅突然對宗主生出絲類似憐惜般的感情,憐惜這個詞實在太惡心,但一想他那沒人氣的寢殿,空蕩蕩的獨自一人打坐到天亮。這畫麵還真有殺傷力。
雨幕一抬眼,猛地望見胡瀅兩眼淚光閃閃,還貼得特別近,時不時抽泣一下:“好可憐……”左護法梗了一下,拉開跟胡瀅之間的距離:“你這是做什麼?”
“宗主好可憐!”胡瀅說著眼淚啪嗒啪嗒已經掉下來。
若換了別人,雨幕一定不爽,一般人都不會喜歡被憐憫。但他看得出,胡瀅是真心實意的,她說好可憐,不是因自己高高在上施舍的同情,而是真的如此認為。也因此自然而然地落下淚來。
“難怪宗主會這麼想不開,唉……真是,早說啊,早說我賬單就給他打個折了……”胡瀅還在那邊抽泣邊嘟囔。
雨幕卻聽得又無力又好笑,左手拎著酒杯卻並沒喝,額頭抵在手背上。想笑的情緒在還沒鋪展開前就全部落進虛脫無力當中。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宗主親自去宮中將宗母帶回來,他抱著她回到寢殿,一連三天都沒出房門半步。當他再次出現在弟子們麵前,已經恢複以前的和煦如風。
一想起宗母,雨幕又憶起那個地下室,憶起如熟睡般的宗母,那種抑製不住的恐懼又再次湧上來。
此時胡瀅已經止住淚水,手帕擦了擦眼角,聲音裏還帶著點鼻音:“然後呢?你找我來絕對不是單單訴說過去這麼簡單吧?依照你榆木腦袋的程度,不是很急迫,打死你也絕對不會說的。”
這也是雨幕會來找她的目的。
不知為何,他對胡瀅有種信任感,這原本是絕對不能說的秘密,是應該死都要三緘其口的事情。但他就是覺得胡瀅會有辦法。
但這到底涉及到宗主,兩人從酒肆正堂換到了後麵內院。院內的白桃樹已經落盡繁花,此時枝椏繁盛,綠蔭濃濃。兩人在石桌旁坐下,還沒坐穩胡瀅就催促雨幕快些。當聽左護法將玄心地下室一幕複述之後。胡瀅的秀眉也皺起來,她捏著下巴,眉頭一皺,突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擊掌道:“我知道了!榮娘的心就是他挖的!”
想通這一節,後麵的事情似乎也順理成章了。
雨幕自然是一無所知,在聽胡瀅講述一遍良久才點了點頭:“應該……”後麵是什麼他卻沒再說下去。他不說,胡瀅卻心知肚明。對於雨幕這家夥來說,得知宗主犯下殺孽,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隻有樹影婆娑在石桌上微微蕩漾。
“那要怎麼辦?”
最終還是雨幕先開了口。
“既然宗主能對你提起,那證明宗主本人想要解決這件事,這就是不錯的開端。強製封印什麼的都是下下策,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你自己也看到了,即便有封魔石,宗主還是有受影響的征兆。現在能做的嘛,就是多開導宗主,讓他真的開心起來,別總悶在屋子裏一個人待著,沒病也悶出病來了。”
胡瀅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雨幕點頭,可很快他又搖搖頭:“可是要怎麼做宗主才能開心?”
“這個嘛,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不過要說最開心啊還是金元寶啊,銀錠子啊什麼的,翡翠也是不錯的選擇。”胡瀅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