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丟了一隻,雖有些提心吊膽,可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
剛亮亮,阿娘就起來了,忙著給一家人做早餐,花蕎也去廚房給阿娘幫手。
“出去出去,這裏用不著你,你去把弟弟叫起來,他今剛好歇課,叫他把素布抬到車上去,吃完了早飯,你們就送去王莊馮五叔的鋪子裏。”阿娘邊邊往蒸籠裏放著一個個麵團蒸饅頭,跟著又往灶裏添了兩根柴。
花蕎家的每一,都是從阿娘的炊煙開始的。
這也是這個世界,讓花有財特別迷戀的地方:炊煙就是家的味道,有了炊煙,他才覺得在這個世上,他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這個家,就是唯一能讓他安心的地方。
花榮隻有十三歲,他接了阿爹的骨架子,身體才剛剛開始抽條,如今還在縣裏的望南私塾念書。
望南私塾,一直都是縣裏最好的私塾。花蕎五歲的時候,阿爹也想讓她去私塾念書,可當阿爹帶著她去找先生時,先生卻,學堂裏從來就沒收過女娃。
女孩子怎麼就不能讀書了?花有財有些不甘心。
花蕎想了一下,揚起臉來,脆生生的對先生:“先生,那能不能讓我在私塾裏,當您的茶水丫頭?我在旁邊幫您端茶倒水,您講學我不就能聽到了嗎?”
先生剛才還在想:真難得,從沒見過這樣想讓女兒讀書的父親。再聽花蕎這話,他發覺,自己更沒見過這樣想念書的女兒。
先生大笑道:“請你做我茶水丫頭,我還要付你工錢。那你不是既聽了我講學,又賺了我的銀錢?”
花有財有點尷尬,後麵這幾句話可不是他教的。
隻聽先生接著就認真問花蕎:“一個學期茶水丫頭,工錢二十文,你來不來?”
花蕎一邊使勁晃花有財的手,一邊咧著嘴拚命點頭。花有財能不答應嗎?女兒五歲就給自己找了人生第一份工作,自己五歲時還在幼兒園搓泥巴呢!這差別……
先生也不食言,不但先付了五文銅錢,讓花蕎去買筆墨紙硯,還在他的講桌旁放了一張茶幾,當作是花蕎的書桌。花蕎就這樣,在望南私塾當起了唯一一個領工錢的學生。
這位先生姓吳,叫吳仁。
吳先生講學講得好,縣裏有權有錢的人家,都想盡辦法把孩子把孩子送到望南私塾來上學。其中寶應縣首富徐老爺,也把他的三個兒子都送到望南私塾來。
吳先生本覺得三兄弟同堂上課,容易相互影響,無奈私塾的供奉一大半來自徐老爺。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吳先生也隻好屈從。
徐大哥叫徐之華,徐二哥叫徐之衡,徐老三叫徐之錦。徐府與花家都住在縣衙所在的福祿街上,花蕎當然見過他們兄弟幾個。
所以當花蕎提著茶壺走進講堂時,徐二哥就叫起來:“這不是仵作家的花蕎嘛,你怎麼跑到私塾裏來了?你爹摸屍體,你身上也有屍體味,不許你碰先生的水壺!”
“二哥,你胡什麼?”徐之錦連忙攔住他那口無遮攔的二哥。
吳先生走進來道:“花蕎從今開始,就是我的茶水丫頭,在旁伺候。”他又看著花蕎:“你隻負責為師的茶水,不必理會其他人。”
這句話其實是提醒學生們,不要找花蕎的麻煩。
徐之錦顯然很高興,他一直佩服花仵作驗屍探案出手不凡,揚州府裏的最難破的兩起案子,最後都是靠花仵作找到的證據,才抓到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