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個管家房,古堡的任何一個房間,耶羅尼米斯都沒有可能上去。
因為耶羅尼米斯長期“把守”大門,樓夏小的時候,連去上學都是爬窗進出古堡的。
第五夏打心眼裏害怕形容枯槁、眼神怪異的耶羅尼米斯。
別說是進耶羅尼米斯的房間,就算隻是經過,都是要繞道而行的。
時過境遷,隻不過是身邊多了一個哥哥,一切的一切,就變得完全不同。
第五夏不帶一絲恐懼地走進了,一個她從來沒有探尋過,也沒有興趣探尋的房間。
因為這個房間最初是給管家準備的,所以裏麵的陳設比第五夏的臥室,要簡單的多。
沒有複雜的裝飾。
一張桌子,一張床。
所有的設施,都已方便耶羅尼米斯的使用為前提。
房間裏麵,最突兀的“家具”,和酒有關。
一個充滿年代感的酒桶。
酒桶上麵有一個水印。
因為歲月的洗禮,水印已經變得不太清晰。
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夠分辨的出來,寫的是Sauternes。
這個水印出現在布倫施威格酒廠的酒桶上,不僅突兀,而且格格不入。
第五夏盯著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個酒桶上的水印,代表著什麼。
耶羅尼米斯留給她的那六百多桶威士忌,沒有一個上麵有這樣的水印。
樓尚看出樓夏的不解:“Sauternes是一個地名,在法國波爾多東南二十五英裏的地方。Sauternes中文譯名有很多,蘇德納、蘇特恩、蘇岱、索甸……最常見的,是翻譯成蘇玳。蘇玳以貴腐酒聞名於世,是世界三大貴腐酒產區之一。”
樓·酒科全書·尚適時作出了解答。
貴腐酒第五夏是知道的。
葡萄酒中的貴族。
產量稀少,價格昂貴。
因為葡萄酒的酒精度“欠佳”,向來隻喝最烈的酒的第五夏,對“酒中貴族”並不感冒。
但可是、可但是。
第五夏心中的疑惑,並沒有因為樓尚的解釋,而變得更少一些。
葡萄酒中的貴族也好貧民也罷,蘇玳產區的貴腐酒,怎麼都和布倫施威格家族的威士忌扯不上任何的關係。
布倫施威格酒廠的倉庫,有不盡其數的威士忌酒桶。
耶羅尼米斯卻偏偏選了一個陳釀過貴腐酒的酒桶放在自己的房間,成為唯一的非生活必須家具。
這很難不引起第五夏的注意。
疑惑歸疑惑,第五夏並沒有忘記,自己進來耶羅尼米斯房間的真正目的,是尋找遺失的“魔法手鏈”。
環顧四周,耶羅尼米斯的房間,隻有桌子自帶的四個抽屜,是可以用來“藏”東西的地方。
第五夏很順利地就打開了其中的三個。
一無所獲。
剩下的最後一個,桌子台麵底下的那個抽屜。
整個房間最大的儲物空間。
第五夏拉了兩下沒有拉動。
以她的手勁都沒有拉動,那就確認無疑,是一個上了鎖的抽屜。
樓夏現在有兩個選擇:
1,使用暴力開抽屜。
2,不使用暴力開抽屜。
第五夏在這兩個選項之間,搖擺不定。
哥哥在妹妹猶豫來去之際,在貴婦葡萄酒桶的一個縫隙,找到了一把鑰匙。
樓夏的難題,隨之得到了解決。
打開抽屜,引入眼簾的,是一些淩亂的文件。
不忘初心的第五夏,翻遍了抽屜的每一個角落,仍然沒有發現心形紐扣的蹤跡。
卻意外地找到了兩個和遺囑文件一樣的文件袋。
幫布倫施威格家族處理遺囑的那個律所,是專門做遺囑的。
鎖在抽屜裏麵的文件,既然套上了那家律所的文件袋,就說明原本有在遺囑裏麵,後來又被拿了出來。
耶羅尼米斯吧家譜和調查報告,都已經給了第五夏,還有什麼是不能讓第五夏看到的?
打開抽屜之前,讓第五夏內心搖擺的,是要不要暴力破拆。
打開抽屜之後,讓第五夏滿心猶豫的,就變成了要不要打開被藏起來的遺囑文件。
像小餅幹一樣幹幹脆脆的第五夏,極少有這種舉棋不定的時刻。
兩秒鍾的思考過後,第五夏把兩個文件袋,原封不動地扔給了樓尚。
就像先前,把正式的遺囑文件,一股腦兒扔到樓尚的床上。
都已經是有哥哥的人了,哪有遇到事情自己一個人躊躇的道理?
樓夏越像越心安理得,連帶著文件袋扔給樓尚劃出的那條拋物線,都變得極其優美,落點更是極盡完美。
樓尚就在貴婦葡萄酒桶邊上站著,無需挪動一絲一毫,稍一伸手,就接住了樓夏扔過去的第一個文件袋。
明明分開了這麼久,兄妹的默契,卻還是如影隨形。
樓尚不用樓夏開口,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直接打開了文件袋。
樓尚看了一會兒,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凝重。
這份文件的信息量有點大。
以被蘇格蘭威士忌協會“永久除名”為代價,換回協會不公布韋斯特伍德·布倫施威格一家致死的細節。
按照官方公布調查公布的結果,耶羅尼米斯的哥哥一家,都是死於酒精中毒。
酒精中毒,並不是一件太過罕見的事情。
說酒喝多了去醫院洗胃這樣的事情,是每天都會發生事情,都不帶半點誇張的成分。
但酒精中毒到直接死亡,就不是那麼常見的事情。
大部分的酒精中毒,並不致命。
更何況是一家九口,同時中毒殞命。
沒有人會相信,這樣的中毒事件,會是一個簡單的意外。
身有殘疾,但腦子並沒有問題的耶羅尼米斯肯定也不會相信。
事發的那一天,是韋斯特伍德小兒子十八歲的生日。
十八歲是蘇格蘭的法定售酒年齡。
在十八歲之前,隻能在家長的“指導”底下喝酒。
十八歲的生日,在布倫施威格家族,尤為重要。
到了十八歲,就是法律和酒廠雙重意義上的成年人。
為了慶祝小兒子的成年生日,韋斯特伍德在一個月之前,開了一桶他自己最滿意的布倫施威格威士忌。
把整整一桶威士忌,全都轉移到了此刻躺在耶羅尼米斯房間裏麵的,這個裝過蘇玳貴婦葡萄酒的橡木桶裏麵。
樓尚一開始看,就說布倫施威格家族的家譜裏麵有關於威士忌釀造的秘密,說的其實就是這一個動作。
布倫施威格家族在威士忌釀造領域最大的秘密——過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