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今年的冬卻來得格外的早,西北的冷風吹過幾次,明明才不過霜降時分,草原上便已經飄起了雪。要照往常,這倒也不算什麼大不聊事情,胡哲早已經備好了足夠的草料,幹糧和炭火也不愁,讓羊兒們、也讓自己夫妻兩個在暖帳裏舒舒服服地過個冬。
可今年卻有所不同,可蘭不安地坐在帳子裏,懷裏抱著一隻剛出生的羊,那匹瘦馬已經養好了,站在火爐邊打著瞌睡。帳外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可蘭急忙站了起來,胡哲掀開帳門走了進來,摘下帽子,拍一拍上麵的雪粒。
“怎麼樣了?今又是哪一家?”可蘭快步走上前去,胡哲卻擺擺手退了兩步,示意自己身上帶著冷氣,不要靠自己太近,走到火爐邊,悶著頭一聲不吭地坐下,也不話。
可蘭有點著急,走到胡哲的背後,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肩膀,胡哲歎了口氣,道:“是蒲古裏他們家,被牽走了四頭牛,就換回來兩張破狼皮,那帶頭的官兵還什麼,一隻狼能咬死起碼五頭牛,給兩張狼皮算是便宜了,蒲古裏心疼,被打了,我把那瓶刀傷藥給他留下了,這個冬他們家恐怕是難過了。”
可蘭氣得手裏發抖,道:“這也太欺負人了,還講不講理了?”胡哲哼一聲,回頭拉著可蘭坐下,道:“講理?講理他就不叫打女真了,是搞買賣,其實就是明搶。”罷,抓起一根幹柴狠狠地丟進火爐裏,火星四濺,把可蘭懷裏的羊嚇了一跳,咩咩地叫了兩聲。
可蘭摸了摸羊的頭,問道:“那……還是為了雲華妹子的事情?”胡哲點點頭,:“這些官兵每到一戶人家就拿出一張畫像,我看樣子畫得就是那個雲華,問有沒有見過這麼個人,一沒見過,就要打女真,換點東西,這周圍基本每一家都讓他們轉過了。”
可蘭想了想:“前幾阿爹和阿媽托人來信,雲華已經在他們那裏住下了。你,他們要是在找雲華的話,這附近沒有,不就應該往別的地方去找嗎?這都快一個月了,怎麼還不走了呢?”
胡哲想了想:“這幫兵裏有不少就是從阿媽阿爹那個方向來的,肯定是沒找到,大概是怕這麼回去沒法交差,就彙合在這裏,撿著咱們這些單戶牧民搶點東西回去,好孝敬他們的官老爺。”
可蘭點點頭,忽然有想起什麼,道:“周圍大家,有沒有誰問你官兵們找的人是誰?”胡哲沉默了一會兒,:“問肯定是會問的,我隻是一個月之前這個人看見這個人在我帳前走過,搶了我的馬走了,大家畢竟受了這麼大的損失,總不能瞞著。”
可蘭眼裏有些憂慮,:“會不會有人走漏消息?南帳的尹家,我總覺得他們靠不住。”胡哲搖搖頭,:“大家都是逃難來到這裏的,都是過命的交情。尹義雖然平日好吃懶做了些,可他畢竟也是個漢人,念在同族的情義上也是不會出去的,再,我也沒告訴他們雲華去了阿爹阿媽那裏,沒什麼的。這個冬咬咬牙就過去了,實在不行,我過幾去一趟阿爹那裏,請他們老兩口接濟一下……”
話還沒完,可蘭就搖搖頭:“還是先不要去了,再等幾個月,你要是現在去了,雲華妹妹心裏肯定過意不去,不定就要走,她現在的身體可經不起折騰。”胡哲一愣,問道:“什麼意思?”可蘭無奈地:“你啊,我少一句話,你就看不出來,虧得你還有個懷孕五個多月的老婆呢。”
胡哲有些驚訝,正想什麼,站在窗邊的瘦馬突然叫了一聲,胡哲回頭,瞥見帳外一個黑影閃過,警覺地站起來,大聲問道:“是誰?”隨即大踏步走出帳外,卻是四下無人。
回到帳裏,可蘭有些緊張,胡哲安慰:“應該是隻野羊或者什麼的,沒事。”罷,伸手將亢奮的瘦馬的脖子按了下去,道:“真的是匹好馬啊,隻怕出去就有人認出你來,隻能委屈一下,呆在這帳子裏了。”可蘭也是自言自語:“風聲這麼緊,隻怕雲華妹妹不是家遭了兵難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