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疲憊地往回走著,連軍旗都耷拉了下來,船艙裏不時傳來傷兵的哀嚎,人數幾乎比來的時候少了四成。
兀術站在船頭上,看著驕陽似火,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斷樓和完顏翎走過來,見他動也不動,完顏翎道:“四哥,你別這樣,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斷樓愧疚道:“這事都怪我們事先不察,應該是他們發現了我們停在岸邊的兩匹馬,才知道了我們有可能從這裏撤軍……”
兀術歎口氣,鬆開了抓著船欄的手道:“這也不能怪你。別你們初來乍到,就是我們也沒想到,這次宋軍動作這麼快,我們才剛要撤軍,建康就被他奪回去了,誰又能閑得沒事去防他們呢?照此形式,恐怕不止建康,再南邊的地盤恐怕也都丟了!這次南征基本算是白來了。”想到這裏,兀術不禁咬牙切齒,恨恨地道:“我幾萬兒郎,竟然一朝之間葬送近半!這個叫嶽飛的宋將是什麼人?怎麼我以前從來沒聽過?”
問了數遍,下麵鴉雀無聲,兀術甚是惱怒,吼道:“一個讓我軍橫屍十餘裏的人,你們居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都是飯桶!飯桶!”正發泄著,人群中走出來一人,一身羊皮及膝袍,腦袋上一個陰陽三寸頭,梳著細長的辮子,顯然是新剃的。這人來到兀術麵前,低頭道:“回四殿下的話,奴才認得此人!”兀術看不見此饒臉,便道:“你是誰?給我抬起頭來話!”那人抬起臉來道:“奴才是杜充,四殿下忘了奴才了嗎?”
“杜充?”兀術想起來了,當初從馬家渡過河之後,就是這個宋人投降,才使得大軍渡江一路暢通無阻,便許給了他一個相州知州的官職。雖然如此,但女真人向來崇尚鐵骨漢子,對杜充這樣的投降之人向來看不起,因此兀術也不願意見他。此時聽他知道嶽飛的事情,便耐著性子問道:“你你知道嶽飛?他什麼來曆?”
杜充道:“奴才還在南邊做事的時候,這個嶽飛就是奴才手下的一個武功郎,是那個宗澤老賊的舊部,這個人治軍打仗確實有一套。不知四殿下是否還記得一年多以前,一個叫竹蘆渡的地方?”
兀術想了想,若有所悟道:“記得,那是我南征以來吃過的第一場敗仗,隻可惜當時帶的兵馬不多,不然也不會輸得那麼慘。怎麼,這個嶽飛和此事有關?”杜充道:“豈止是有關,竹蘆渡之戰,那就是嶽飛指揮的。”
兀術既驚且疑,問道:“你不是在笑吧?當時在竹蘆渡,宋軍可是有上萬人,怎麼在你們宋國,一個五十三階的武功郎,竟然可以指揮如此多的人馬嗎?”
杜充道:“四殿下折殺奴才了,哪裏還有什麼我們宋國?那是奴才糊塗,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後來這不是順應意,甘願當大金的奴才不是?”
兀術本來隻是隨口一,杜充卻這麼大的反應,不覺皺皺眉頭。斷樓在一旁看此人,奴顏婢膝,臉上全是諂媚,不禁心生厭惡,也不想再聽他什麼,便對兀術道:“四哥,我先去查點下訛魯補那邊的情況,讓他早做準備,以防韓世忠偷襲。”兀術點點頭,斷樓便拉著完顏翎走了。
杜充道:“那奴才接著?”兀術揮揮手道:“接著吧,另外不要再叫什麼奴才了,我聽著煩!”杜充道:“是。四殿下有所不知,當時嶽飛其實隻帶了300人……”
兀術眼中露出異樣,但並未插話。杜充繼續道:“他不過是讓手下的人舉著火把,點燃柴草,做出聲勢浩大的樣子假裝援兵,才嚇走了我們的軍隊。實際上不過是些裝神弄鬼、虛張聲勢的鬼把戲。”
兀術之前一直為此戰耿耿於懷,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歎道:“居然是這樣,難怪這嶽飛能僅憑兩匹馬就料敵先機,看來也是星宿老將,是我等之前輕視了。”杜充笑道:“四殿下抬舉他了,這嶽飛可不是什麼老將,我記得他是生於崇寧二年,到現在年紀也不過二十六七歲,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賊,怎麼經得起四殿下這樣的褒揚呢?”
他隻一味貶低嶽飛,竭盡吹捧之能,可他沒想到兀術也是生於崇寧二年,算起來和嶽飛同歲,隻是女真人喜歡蓄留濃密胡須,更兼兀術自幼征戰沙場,顯得年紀大一些。兀術冷冷道:“這可真是巧了……”本想再譏諷杜充幾句,一想到他那迫不及待表忠心的樣子又覺得惡心,便改口道:“你還知道些什麼關於他的事情,一起來。”